【山河令】13.说英雄，谁是英雄
英雄大会的日子一天天的逼近
所有人犹如暴风雨前夜一般，彻底的沉寂了下来
这次的武林大会不会安生
达奚一早就知道
无论蝎揭留波背后的人是谁，他一定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而自己也不会、
再见到温客行是在一个雨夜
他全身都被淋透，冰冷的雨水顺着衣袍一滴一滴落在地板上，往日里张扬无度风流倜傥的温客行，此刻像极了一个受了委屈的孩子。
淅淅沥沥的雨水掩不住他发红的眼眶
他就这么站在达奚的面前，一句话都没说，却又好像什么都说了。
不顾他满身的雨水，达奚一把拉过温客行的手，将人拥入怀中
他长高了
早已不是那个被达奚抱在怀里孩子，足足比她高了一个头
可就是这样一个怀抱
击破了温客行的心防
他怔了怔，眼泪随即夺眶而出，像是崩断了脑海里最后一根名为理智的弦，他紧紧抱着达奚，脊背弯了下去，声音低得几近气音。
“小姑姑，我该怎么办……”
“我该怎么救他……”
他、自然是周子舒
达奚早就知道的
她一如少时，拍了拍温客行的背，张了张嘴，喉咙却哑的什么都说不出。
她本就不会安慰人的
到了最后，她只能一遍一遍的重复，告诉温客行，也告诉自己。
“信我、我能救他，我可是神医谷的现任谷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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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客行不知道什么时候走的
总之，达奚醒来的时候他已经不见了
大约是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吧
有其他人在的时候他们还可以粉饰太平，好像一切都不知道，他依旧是混迹江湖的温大善人，而达奚只是达奚。
可私下里……
温客行无法面对，在最亲的人面前撕下自己的伪装，把面目全非的自己赤裸裸的袒露出来。
那意味着，他必须直面自己内心最深的恐惧
所以，宣泄完一切后他选择悄然离去
也许……
不是那么悄然
至少在蝎揭留波推门而入前，达奚不是这样认为的。
他脸色阴郁，连雨后的暖阳映在身上都冷了几分，胸膛起伏间，好似压抑着什么。
“你心悦温客行？”
摆弄药草的动作一顿，达奚有些不悦，眉眼微动，露出些怒气。
“这是我的私隐，蝎王越界了。”
蝎揭留波的眼角染上绯红，咬牙看着眼前神色清冷的女人，他勾唇惨然一笑，脸色惨白至极，眸底一丝光亮都没有。
吸了吸鼻子，他仰起头、迫使自己对上那轮刺眼的骄阳，声音缥缈。
“是，本王越界了。”
“过几日便是武林大会，奚姑娘做好准备。”
言罢，蝎揭留波转身而去，背影颇为几分落荒而逃的意味，达奚秀眸半眯，冷冷看着他远去，手中的药草被捏个粉碎。
想要见幕后之人，自是要投名状的
而他们要达奚做的，便是在天下英雄面前控诉高崇
不仁、不义、苟且偷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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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未到大会之期，黄鹤便带着丐帮弟子和泰山派弟子披麻戴孝上门兴师问罪，把会场砸得一片狼藉。
口口声声言之凿凿，指控沈慎与鬼谷勾结杀了泰山傲崃子
沈慎自是不认百般辩解，黄鹤指证沈慎，清风派长老范怀空为沈慎辩解，质疑泰山幼主青华，鬼谷之人空口白话岂可相信。
闹到了最后，高崇不得不出来主持大局
可在场的人又哪里是为了什么真相，说到底不过是人心鬼蜮，个个都有自己的盘算。
达奚和蝎揭留波站在一处山捱上，远远的看着
时至此刻，她要是再猜不出幕后是谁，那真是蠢顿了。
今日，网中的鱼是高崇
而沈慎也被拖入泥潭，难以辩白泰山派的指控
从始至终清清白白的只有一人
那个毫不起眼，隐匿于众人之中，以软弱无为自居的……
“你的义父是他、”
不同往日
蝎揭留波今日一身玄色劲装，身姿英挺仿若修竹，如缎的乌发披散在脑后，俊逸非凡。
他缓缓转过身，黝黑的眼眸闪烁着妖异的精明冷眸半眯，显然、对那人他维护非常。
“够了，该你出场了。”
山捱之下，乱糟糟的一团
连龙渊阁都来了
只可惜这龙少阁主不是说明真相的，反而是压断高崇命脉的最后一根稻草。
龙少阁主是赵敬找来的，如今临阵倒戈，赵敬当即跪地泣血陈情，山崖的另一边，温客行和周子舒也正看着这一幕，不由得出言感叹。
“赵玄德，这般软弱愚蠢之人是如何跻身五湖盟五子之中的……”
显然，周子舒并不看好赵敬，温客行摇着折扇，满脸鄙夷。
“那沈慎也不是个蠢货，你徒弟的好爹爹和陆太冲又好到哪儿去了，哼、好一个五湖盟。”
两人正争执不下，场中却是愈演愈烈，高崇拿出长明山剑仙的山河令，舌辩群儒、承诺灭杀鬼谷后共开武库，归还各家秘籍，并歃血为盟，这才稳定了局面。
关键时刻，封晓封一句话，又挑起争端。
“高盟主，封某耳拙想和你确认一番。刚才您说荡平鬼谷后打开武库，将秘籍归还各派？”
封晓封阴阳怪气话里有话，高崇虽知他不怀好意却还是耐着性子应道。
“高某一言既出，驷马难追。”
高崇满脸诚恳，封晓封倒是讥笑起来，大喝一声。
“好！高盟主好生磊落，封某有一事不解，这六合心法和阴阳册乃是无主之物，高盟主打算如何安置？”
六合心法、阴阳册
封晓封这话说到点子上了
在场的有几个是真在乎自家那从未失传的秘籍，不过是贪谋这两本无上绝学罢了。
现下有人开了口，其他人也好说话，丐帮黄鹤更是道貌岸然借机暗指高崇想要中饱私囊。
“谁说六合心法和阴阳册无主！”
一道清脆的声音骤然响彻山谷
众人回头，却见一人从天而落，脚下金针悬丝，缥缈如仙径自落在五湖盟的石碑之上，居高临下睥睨一众英雄豪杰。
“达奚……”
周子舒喃喃一声，温客行更手腕一转，折扇收合，连带着呼吸都轻了几分。
她怎么会来、
她来干什么？
在场的所有人似乎都有这个疑问
高崇深深叹了口气，冲着五湖碑拱了拱手。
“达奚姑娘……”
神医谷达奚，世称鬼医
然而，自二十年前，神医谷闭门谢客，不再为江湖人看诊。
渐渐的，神医谷便在江湖之中消声灭迹
只是在场的，都与二十年前的旧事有关
谁不知道、
容炫之妻，是神医谷大弟子
容炫挚友，是神医谷二弟子
这神医谷可谓是与容炫、与二十年的旧事关系匪浅
如今鬼医现身岳阳，明眼人都知道为什么。
只见她缓缓转身，冰冷的目光落在封晓封身上，衣袖一挥，不过瞬息一枚金针钉进封晓封的肩头，力道之大，破体而出的金针后劲不减，直直刺入山石之中这才罢休。
她眼中凶戾未消，扫了眼在场诸人，最后目光落在丐帮黄鹤身上，偏了偏头道。
“谁说六合心法和阴阳册无主，神医谷第三十二代谷主在此；而高盟主请了山河令，难道诸位不知，六合心法乃长明剑仙之物，长明剑仙一脉可还没绝迹呢。”
达奚的话，让众人面面相觑
她所作所为看起来是帮高崇，可就在众人嘀咕之时，达奚却是话锋一转。
她一字一句，逼问着高崇
从容炫疯魔的真相、到他对甄如玉的袖手旁观、再到如今……
对于那些旧人，高崇向来是理亏的，他的愧疚落在外人眼里便是心虚。
他辩无可辩，也无法分辨
他确实对不起容炫，也对不起甄如玉夫妇
而后，鬼谷的到场和高崇大弟子邓宽以自己性命的指控，无疑是致命一击。
高崇目睹邓宽在他面前自杀而死，心头崩着的那根弦终究断了，摆开架势要和江湖各门派来个鱼死网破，沈慎自是与高崇同生共死，一时间山谷之中喊杀不断。
清风剑派一向与神医谷有交情
范怀空看出是有人在背后搞鬼陷害高崇，皱着眉深深看了眼五湖碑上坐山观虎斗的达奚，最后带着弟子们悄然离开。
达奚冷眼看着碑下的众人
这二十年来，她好像从来没有像此刻这般恨，从来没有像此刻这般想杀人，铺天盖地的仇恨将她整个人席卷。
她恨、
恨那些人的残忍，恨这万恶的世道
英雄……
这里的人，有一个算一个，都是逼死她师兄师姐的凶手！
英雄大会？他们不配！
雷声、铺天盖地的雷声
像战鼓一般，为这血腥的杀戮作曲，黑色的天空，散发着异样的气息，狂风暴雨的前奏，雨云低垂，让人透不过气来。
一道闪电一声惊雷；
一场大雨铺天盖地而来，冲刷着满地的鲜血
高崇杀红了眼，鬓发披散、猛的抬头对上五湖碑上达奚的目光，她眸中某些情绪翻腾，最终化为一声笑。
无奈、讥讽、愤恨
他明白了、
无论怎样，达奚是恨他们的，不是他高崇一人，而是所有，所有逼迫过甄如玉、逼迫神医谷的人！
他拿出琉璃甲，迎着众人的面捏了个粉碎，全场登时一静。
末了，对上达奚，高崇满脸释然。
“我高某偷生二十载，对得起五湖盟，对得起整个武林，唯一对不起的是神医谷……”
他在求死、
甚至连为他辩白的沈慎都被打晕了过去
这一幕，像极了二十年前的容炫
可达奚没有心软，她飞身从五湖碑上落下，拔出靴筒中的短剑，剑指高崇。
“好，你承认就好。”
一剑刺下，没有丝毫犹豫
剑刃拔出来的时候温热的血和冰冷雨水一起溅在达奚的脸上
高崇魁梧的身躯颓然倒地，鲜血随着雨水染红了一片
随着高崇的死，现场乱成一团
有人趁乱想来搜查高崇的尸身，被达奚一一斩杀，到了最后，她那一身衣袍也不知是雨水还是血水。
吵吵嚷嚷的，不知过了多久，达奚终究撑不下去，踉跄着跪倒在地，一把伞兀得撑在她的头上。
达奚愣了半晌
好一会儿、她抬起头，
漫天雨幕里，蝎揭留波伸出了手。
他的衣摆被雨水浸透，灿若星辰的双眸就这样凝视着达奚，透过那黝黑的瞳孔，她看到了自己。
一瞬间、好像有什么一闪而过，快的让人心慌
她迟疑着探出了手
衣袖擦过微红的指尖，而后是蝎揭留波炙热的掌心
很暖、
好像所有的一切都这一刻平静了下来
她微微扬起头，躲开伞面一角，任由雨水滴进眼眶
有些疼、更多的是凉
随之而来的是不受控制的泪，达奚忍着不适，直面雨幕，空灵姝丽的脸上是一片毫无血色的惨白，脆弱又带着几分疯狂。
蝎揭留波搭在身侧的手逐渐收紧，用力、握成了拳。
“哭了？”
达奚摇头
“我高兴……”
她转过头，肆意的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