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相思(36)
涂山璟听了他这话,沉默下来。
他默默地坐了一会儿,静静地走出屋子。
阿聆和赤水丰隆听到动静,齐齐回头看向他。
涂山璟勉强弯起唇,同他们打了个招呼。
然后三人坐下来开始聊天。
“小六他…给玱玹下了蛊。”
涂山璟沉默了一下,觉得自己实在是很麻烦阿聆,但如今最近,且很好的医师只有阿聆一人,所以还是开了口:“…可以麻烦阿聆姑娘看一看么?”
蛊?
阿聆愣了一下,语气平静:“我方才给她大致看了一下…没有发现…那想来,应当不是什么简单的蛊。”
“六哥有何涂山少主言明,是何种蛊么?”
涂山璟把玟小六说的话都同阿聆说了。
百黎族…
阿聆想了想,沉默了一会儿,低声开口:“如果我没有猜错…这种蛊…多半是…雌雄蛊。”
“它有着另外一个名字…唤作…情蛊。”
情蛊…
涂山璟愣住了。
但是他没有多想,只是继续询问:“阿聆姑娘知道此蛊…那…”
“我对蛊术没有太大的了解。”阿聆看出他的想法,语气冷静地打断了他的话:“而且…据我所知,情蛊暂时没有解法。”
涂山璟沉默下来,声音很轻地询问:“…难道…真的一点办法也没有么?”
赤水丰隆听见他的语气,眉心微微皱了皱:“璟,你冷静一点,不要为难阿聆。”
“也没有什么为不为难的。”
阿聆看了赤水丰隆一眼,摇摇头轻声开口:“若是有办法,我自然会帮六哥…只是…你们或许不知道情蛊的来历。”
涂山璟缓和了情绪,先是和阿聆道了歉,而后询问:“…什么来历?”
少女沉默一瞬。
然后…她的表情变得有点不自然:“情蛊…乃是一雌一雄,力量相当,施蛊者无法控制蛊虫…在百黎族,这种蛊多数是女子养来送给情郎,求的是一心一意,永不相负,一旦种上,便同命连心,生死相随。”
一雌一雄…
赤水丰隆懵懵地询问:“那玟小六…不是个男子么?而且…”
“他?和玱玹?”
一时间,在场的三人都沉默了。
事是这么个事…
但是…奇怪…是真的奇怪。
涂山璟张了张唇,原本想说什么,但是又顿住了,只问:“…暂且不提小六是怎么给玱玹种上蛊的…阿聆姑娘…此蛊对小六的身体,真的没有什么危害么?”
“危害是没有的,但是…到底还是危险。”
阿聆道:“…六哥同玱玹种上这蛊,从此以后,痛感相连,命运相系…这种滋味,可一点都不好受。”
“还有,这种蛊,不是没有解法,但是…没有人试过。”
有解法?
涂山璟的眸光一下子就亮了起来:“阿聆姑娘有办法?”
“不是我有办法。”
阿聆摇摇头,偏头看向涂山璟,一字一顿道:“…我是没有办法的,但是…或许涂山少主你…可以。”
赤水丰隆好奇:“阿聆你的意思是…”
“情蛊之所以称为情蛊,是因为想要种下此蛊,须得心中有情,否则定会遭到反噬。”阿聆抿了抿唇,语气郑重了起来:“种蛊需要情意,解蛊更需要情意…这蛊,目前没有其他的解蛊方法,唯有…以身引蛊。”
以身引蛊。
涂山璟自然答应得毫不犹豫。
赤水丰隆拦都拦不住。
他看着涂山璟,有点恨铁不成钢…但想了想,又觉得能理解。
当然,他还是理解不了璟为什么会喜欢上一个男人。
不理解,但尊重。
但是涂山璟同意,玟小六却是不同意的。
他觉得涂山璟必然是发现了什么…但不管发现没有,他都不可能答应这种事情。
涂山璟同他是什么关系啊?他为什么要答应?
再者而言,涂山璟的未婚妻同意他和他一个男人同生共死吗?
玟小六这几句质问一出,涂山璟又一次沉默了。
两人的关系再一次跌入冰点。
阿聆和赤水丰隆不管这事,当然,也不好管。
赤水丰隆是想陪着阿聆和好友的,但是族中又有事,他就先回去了。
他回去这天,玱玹成功找上门来。
是在凌晨。
玟小六正睡得迷糊,突然感觉到体内阵阵奇怪的波动。刚开始他还不明白,思索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这是蛊虫给他的讯息。
玟小六急急忙忙地起来,冲出屋子,“阿聆姑娘,轩…”
“我知道。”
山崖上竟然有十来个面具人,人与坐骑都杀气内蕴、严阵以待,显然他们已经知道轩在接近。而且看他们的这个阵势,轩带来的人肯定不会少。
这是…
玟小六愣了愣,而后注意到了阿聆身旁的身影。
是相柳。
相柳也在?
相柳…和阿聆姑娘认识?
相柳侧头看向阿聆:“轩来势汹汹,我也正好想杀了他,今夜是生死之战,你让那小子找地方躲好。”因为戴着面具,看不清楚他的表情,只有一双眼睛犹如冰雪凝成,冷漠得没有一丝温度。
阿聆看了眼玟小六,又看了看相柳,最后还是点头:“好。”
但是不需要阿聆说什么,玟小六已经听到了相柳的话,他四处看了看,钻到树林里,躲在一方岩石下。
阿聆:“…”
她没多说什么,将身形隐匿起来。
没过多久,他们便看到玱玹率领一群人,浩浩荡荡而来。
三十多只各种各样的坐骑,张开的翅膀铺满了天空。
玟小六仰着头,震惊地看着,轩究竟是什么人?竟然能拥有这么强大的力量?
高空中,激战起来。
和相柳相比,从人数而言,玱玹占有绝对优势。
但相柳的手下日日在死亡的阴影下生存,他们有鲜血积累的默契,更有不惜一切的彪悍,两边竟然打了个旗鼓相当。
砰然巨响,金色的火球击中了一个人,连着坐骑都化为灰烬。没过一会儿,另一个人被巨大的冰剑砍成了两半,他的坐骑悲伤地尖鸣。
两个人驾驭着坐骑从树梢上呼啸而过,边打边腾上高空。
阿聆冷静地看着。
天空中战火弥漫,光芒变幻、黑烟阵阵,相柳的身影却并不难寻觅。他白衣白发,戴着银白的面具,驱策的又是白雕,如一片雪花,在九天中回旋飞舞,每一次看似美丽的舞动,却都是冰冷无情的杀戮。
四个人占据了四角,围攻向他,其中一个是玱玹,另外三个都是灵力一等一的高手。
相柳完全是以命搏命的打法,只进攻不防守。
他使用的兵器是一弯如月牙一般的弯刀,晶莹剔透,犹如冰霜凝成,随着他身影的飘动,弯刀带出白色的光芒,就好似漫天霜花在飞舞。
相柳不顾身后,疾速向前,一道刺目的白光闪过,一个人头飞起、落下,相柳背上被冰刃刺穿,见了血。
冰刃铺天盖地卷向他,相柳完全不躲,驱策白雕,迎着冰刃上前,挥手劈下,晶刀弯弯,回旋而过,霜花飞舞,一个人连着坐骑被绞碎,可相柳也受了伤,从唇角流下血。
四面八方都飞舞着叶子,形成了一个木灵杀阵,相柳根本不耐烦破阵,直接向着设阵人冲去,拼着灵力受创,斩杀了他。
终于可以一对一,相柳追逼向玱玹,但他已经有伤,灵力消耗了大半,对方却毫发无伤,灵力充沛。
玱玹左手木灵长鞭,右手金灵短剑,竟然能驱策两种灵力,鞭如蛇,卷向相柳,剑如虎,张着血盆大口,伺机而动。
阿聆注意到了玟小六的动静。
他已经爬上了高树。
在这种与他性命相关的时刻,玟小六自然偏向相柳,所以一边提醒相柳,一边弄伤自己。
阿聆:“…”
她默了默,无声来到玟小六身边。
玟小六没注意她,因为相柳已经开始很不客气地吩咐他了。
他心里咒骂,却不得不狠着心,一边用带刺的木棍朝着左腿狠狠打下去,一边用右手去撞击一个凸起的石头。
…都是狠人。
玱玹就算是傻子,在这种情况下,也能看出来玟小六必然在他身上做了什么手脚了。
他想要退开,但相柳灵力暴涨,甩出弯刀,封住他的退路。
玱玹情急间,滚下坐骑。在相柳的前后夹击下,坐骑碎成血沫,却救了他一命。
他从高空坠落,重重砸在树上,把一棵大树都砸倒了。因为受了重伤,他身上都是血,却不敢停下,立即纵跃而起,一边踉踉跄跄地跑着,一边高声呼啸,召唤着侍从。
阿聆一时间不知道该做出什么表情。
但这个时候,玟小六和相柳都不可能放弃这个机会。
山林中,树木茂密,坐骑不可能飞进来,相柳驱策白雕掠过树林上空的一瞬,飞跃而下,落入林中,追杀玱玹。
玟小六犹如猿猴一般,从一棵树飞跃到另一棵树,不慌不忙地也追了过去。
阿聆只能也跟上去。
忽然间,玟小六眼角的余光扫过一条白色的东西,好似动物的尾巴,他的大脑还未反应过来,身子却停住了。
跟在他身后的阿聆也停了下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