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相思（15）
小花的样子有点眼熟。
阿聆仔细打量了一会儿，有点惊讶道：“…这是…荧光开出来的花？”
“对。”
赤水丰隆笑着点点头：“阿聆姑娘不是很喜欢药草么？想必这个…应当也不讨厌吧？”
当然不讨厌。
阿聆眉眼不由得弯了弯，她抬眸看向赤水丰隆，眸中氤氲出一点笑意：“不讨厌的，我很喜欢。”
“特别喜欢。”
她说“很喜欢，特别喜欢”。
赤水丰隆想：…足够了。
阿聆姑娘其实没有做错什么。
…他那些危险的想法，本来就不该放置在阿聆姑娘身上…阿聆姑娘这样的人，本来就不该为他留下来。
她该昂扬，该自由，该做她自己想做的事情。
他不该想着困住她。
他也困不住她。
所以，不喜欢也没有关系。
她同他说出那样一番话，她为他产生过这样的想法，就已经足够了。
…
阿聆离开赤水的时候，正值秋日。
赤水丰隆倒也不必刻意送她——毕竟两人也就隔了两个院子的距离。
“所以…接下来去哪里，还没想好么？”
听他问，阿聆老老实实摇了摇头：“没有。”
“先离开赤水…或许会去皓翎？也有可能会去西炎逛一圈…但是中原还没有逛完…”
赤水丰隆失笑：“听阿聆姑娘的意思…这是要把整个大荒游历一遍？”
阿聆侧头看他：“不可以吗？”
“当然可以。”
赤水丰隆摇摇头，语气认真：“阿聆姑娘的决定，我都很支持。”
阿聆无声弯了弯唇角。
话题结束，两个人沉默了下来。
好一会儿，他听到阿聆冷不丁地开口：“有点可惜。”
赤水丰隆下意识地询问：“可惜什么？”
“可惜，即便在赤水待了这么久，我也没见过向晚开花的模样。”
她一边说着，一边看向赤水丰隆，弯起眼眸：“丰隆公子，下次我再来赤水，我们一起看看，向晚开出的花吧。”
这一次，他们一起看过荧光开的花。
那么下一次，就看向晚的花吧？
离开赤水之后，阿聆去了很多地方。
她见过雪山连绵，也看过大漠孤烟。
见过群山连亘，也看过水天一色。
每到一个地方，她安顿下来，便会给赤水丰隆传信——这是他们约定好的事情。
不知不觉的，信件就已经堆积了很多了。
阿聆觉得带着很麻烦。
但是想想，到底没丢掉，还是带着了。
阿聆在每个地方待的时间都不算长，但她抵达一个地方的时间有点长——她游历的时候不喜欢用灵力，赤水丰隆说她有时候看起来不像是神族，更像是人族。
阿聆承认。
同样，她很喜欢人族这种悠闲的感觉。
有时候阿聆游历的路途太久，安顿不下来，就会很长时间都不和赤水丰隆联系。
而每次一旦这样，再联系的时候，对方都会提出来见她。
他不像阿聆不用灵力，不需要耗费特别久的时间就能过来。
阿聆觉得没有必要，就拒绝了。
然后对方就生气了。
但是不会气多久，很快又正常了。
…阿聆不太理解。
阿聆不是很懂。
不过…能哄好自己，丰隆公子脾气真好。
…虽然她一直不知道对方为什么要因为这种事情而生气。
游历大荒的第十年，阿聆来到了一处小镇。
与其他地方相比，这个小镇有点特别，在这里，人妖神三族混居，难得的和谐。而且…特别的有烟火气。
这里，唤作清水镇。
阿聆在这里安顿下来。
也正是这一年，赤水丰隆给她的信件中提到了一件事——涂山氏少主涂山璟失踪，下落不明。
阿聆对涂山璟其实没什么印象了。
但有一点她很清楚，涂山璟，是赤水丰隆的好朋友。
她写信询问了赤水丰隆的情况。
赤水丰隆其实没什么事…他只是担心好友的情况，毕竟这件事情发生得太过于突然了。
关于涂山璟失踪，他其实第一反应就是涂山篌干的。
…但是他没证据。
他可以在心里怀疑这件事情，却不能乱说——不然特别有挑拨离间的嫌疑。而且他的身份，并不适合插嘴涂山氏的事情。
赤水丰隆只能和阿聆抱怨。
阿聆很认真地接受他的抱怨，而后一通分析，最后…嗯，和他得出了一样的答案。
赤水丰隆很高兴。
再然后…他就忙起来了。
近些年来西炎王雄狮暮年，逐渐老去，西炎的王族对于那王座都蠢蠢欲动，中原各氏族也是勉强维持着现状。
赤水丰隆本来就是少族长，在这种敏感时期忙的不行。
他同她说明情况的时候，阿聆表示理解。
不过传信的时间没变。
两人依旧用信件交流。
清水镇凡尘烟火气息很浓，并不排外，阿聆很快就融入了这里。
同样，在这里，她认识了一个很特别的人——这个人，叫做玟小六。
是一个男子。
玟小六是清水镇的医师，待在清水镇很多年了，随意问起镇上的那一户人家，都听说过此人的大名。
阿聆觉得他很特别。
要说为什么特别呢？
阿聆看着面前这张属于男子的，称得上清秀的脸，陷入了沉思。
…她也不知道。
她只是觉得…很割裂。
但又问哪里割裂…阿聆回答不出来。
“诶？阿聆姑娘？”
男子戏谑的声音响起，阿聆回过神，便看见玟小六的面容近在咫尺：“你怎么这么看着我？不会是被我迷住了吧？”
阿聆眨了眨眼，面色平静地反问：“…六哥觉得呢？”
他觉得？
玟小六摸了摸鼻子，还没说话，便听到外面传来的嘲笑声。
他恼羞成怒地冲出去：“麻子，串子，你们再笑一个试试？”
麻子，串子，还有一个老木。
这三人，加上玟小六，便是一户人家。
阿聆只是偶尔会来这里坐坐，然后就回去了。
能在家门口看见赤水丰隆，是阿聆怎么也想不到的事情。
她惊讶地睁大眼睛，愣在了原地。
“阿聆姑娘。”
原本背对着她的人似有所感地转过身，一看见她，脸上便露出笑容来：“好久不见。”
是好久不见了。
阿聆直接把人带进了院子。
“丰隆公子怎么来了？”
虽然这么久没见，但阿聆对于赤水丰隆并不觉得陌生，所以态度也特别自然和熟稔。她把茶壶推到青年面前，又指了指扣在一旁的杯子，轻声开口：“你来之前可不曾同我说过。”
“我若同阿聆姑娘说了，只怕你又要让我别来了吧？”
看见阿聆的态度，赤水丰隆脸上的笑容更灿烂了，他无奈地摇摇头，调侃道：“为了见阿聆姑娘一面，我就只能先斩后奏了。”
“我没有不见面的意思。”
阿聆眉心微紧，轻声解释：“我只是觉得…这样你会很累。”
“而且你不是说…很忙么？”
“是很忙，但是见阿聆姑娘一面的时间还是有的。”
赤水丰隆笑着开口：“而且…我也不全然之事为了见阿聆姑娘，我此行的主要目的地，其实是青丘。”
可即便是这样，也不能说顺路。
阿聆也不挑明什么，只是点了点头：“…是为了涂山少主的事情？”
“是，但不完全是。”
赤水丰隆很诚实道：“作为朋友，我此行是为了了解璟失踪事件的前因后果；但作为赤水氏少族长…我的目的就没有那么简单了。”
“不管你的目的是什么，你是赤水丰隆就好。”
阿聆不在乎那么多，只是很认真地同他开口：“青丘的局面只怕不太平静…丰隆公子，务必保全自己。”
赤水丰隆失笑：“这是自然。”
“那就好。”
阿聆并不嘱咐太多东西，她说了一句，便自然而然转过话题：“不过…丰隆公子是怎么找到我的住处的？”
“这有什么难的？”
赤水丰隆挑了挑眉，脸上依旧带着笑，语气却不太像那么回事：“阿聆姑娘大抵不知道自己在清水镇有多出名吧？我只要寻个本地人一问：最近有没有一个漂亮的，懂医姑娘来这儿…多问几遍，就寻摸过来了。”
这样么？
阿聆有点惊讶：“…我的确不知道。”
赤水丰隆对此不算意外。
说实话，他也没想到会这样。
…看来阿聆姑娘当真是…引人注意。
…别说，心里怪酸的。
不过…
赤水丰隆看了看天色，脸上的笑意不由得淡了淡：“…时间差不多了。”
他如是说着，抬眸看向阿聆。
阿聆会意：“…要走了么？”
青年轻轻点头：“…嗯。”
“看来丰隆公子…的确很忙。”
心里隐隐有些失落，但阿聆没表现出来，也不打算开口挽留什么，只是语气如常地开口：“那，你去忙自己的事情吧，我也要忙我的事情了。”
赤水丰隆笑起来：“…好。”
“我们…都忙自己的事情。”
“不过…最后我还想问一句，阿聆姑娘这一次…会在清水镇待多久？”
待多久么？
阿聆认真想了想——想到这里的烟火气，想到那个叫玟小六的男子，然后给了他答案：
“我很喜欢这里。”
“所以…应该会很久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