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相思（14）

但是最后还是没问。

赤水丰隆可不打算满足涂山璟的好奇心，只是自顾自地开口：“昨日只说了我的事情，璟，你不打算说说你的事么？”

他说着，眉心也不由得皱了皱：

“你那位兄长，如今到底是个什么情况？你们家那位老夫人怎么突然把身世的事情告诉他了？现在…”他到底顾及着涂山璟的心情，压低声音开口：“…你们关系怎么样？”

说起这件事，涂山璟脸上的笑容淡了淡。

“…兄长他…大抵还没想好吧。”

他无声叹了口气，语气难掩失落：“…毕竟发生的太突然了…不过我相信，他会想清楚的。”

…就怕涂山篌想不清楚。

赤水丰隆觉得涂山璟还是太心软了，但两人之前也因为涂山篌的事情闹过矛盾，他不想再经历一次，便只能试探性地嘱咐：“…不管怎么样，你还是要防范一些。便是你兄长不做什么，也总有其他人会有别的想法的。”

涂山璟只笑着点点头：“我知道的。”

…不，你不知道。

赤水丰隆觉得他大抵没把自己的话听进去。

他这位好友，什么都好，不论是待人处事，还是其他方面，但有一点很不好——对待亲人太心软，太信任了。

他从来都不觉得那涂山篌是什么好人。

从前没什么，不过是因为璟是他的亲弟弟而已。

但如今…对方知道了自己的真实身份，必然会冒出其他的想法来。

赤水丰隆本来想再说几句，但涂山璟却已经扯开话题，说到别的事情了。

…拒绝交流的意思很明显。

赤水丰隆便也只能打住了。

涂山璟在赤水并没有待几天，很快就回去了。

他离开了，赤水丰隆便照常陪着阿聆。

…说实话，阿聆本来该习惯的。

但是…

不动声色拉开与青年的距离，阿聆抬眸看了眼笑意盈盈的赤水丰隆，眉心不由得紧了紧：…是她的错觉吗？

为什么总觉得…丰隆公子对她更热情了？

而且…似乎总是和她靠的很近…

…应该不是故意的…

不是故意的就怪了。

注意到阿聆脸上一闪而过烦恼的情绪，赤水丰隆面不改色地笑着询问：“阿聆姑娘，怎么了么？是不是我太笨了？”

他现在正在请教阿聆有关药理方面的事情。

“…没有。”

思绪被赤水丰隆这一句话给打断，阿聆几乎是下意识地摇了摇头，视线又重新落回药材上：“…这两个很好区分的…”

赤水丰隆弯起眼眸，继续听她讲话。

阿聆到底还是单纯，没碰到过这种以朋友之名行其他之便的家伙。

所以每次她觉得奇怪的时候，赤水丰隆微微一打岔，她就会被吸引过去，不再去想这件事情。

但是话又说回来，赤水丰隆实在是不会做什么讨好人的活。

比如他送礼物，都是挑着乱七八糟的东西送。

想讨阿聆关心，做的事情也都是乱七八糟的。

…得亏阿聆在这方面什么都不懂，只把他的举动当做朋友间的有来有往…所以两个人都没发现有什么不对劲的。

不过这样的生活，也是有期限的。

某一日，阿聆照常带着赤水丰隆去看了荧光的情况。

“诶…开花了？”

赤水丰隆也照看了这些药材这么久，对它们的生长状况十分熟悉，一眼便看出来了不对劲：“…阿聆姑娘，药草也会开花吗？”

“不是每种都会。”

阿聆也发现了这一点，眉眼不由得柔和了下来：“但是，荧光会。”

她说着，又补充了一句：“向晚也会。”

“这两种药材开花了，便意味着，它们快要成熟了。”

“这说明我种荧光的办法是对的…丰隆公子，我马上就可以把荧光的种植方法教给你们赤水氏了。”

赤水丰隆唇角的笑意渐淡。

…所以说，阿聆姑娘…

他状似无意地询问：“那教完，阿聆姑娘…是不是就要走了？”

“对呀。”

阿聆没有多想，很干脆地回答：“我早就想去别的地方看看了。”

“在赤水，我已经耽误很久很久了。”

耽误…很久很久了…

赤水丰隆根本睡不着。

他在想，阿聆姑娘到底为什么要同他说那些话…耽误很久…是在暗示他什么么？

她为什么要这么说？

…和他一起待着…很耽误她么？

赤水丰隆很难不耿耿于怀。

更让他耿耿于怀的，还是阿聆要离开这件事。

他作为赤水氏的少族长，阿聆姑娘若是离开的话，他根本不可能跟着一起离开…现在这种情况，爷爷就已经很不满意了…

他还没跟爷爷说自己喜欢阿聆姑娘的事…

当然，也不用说，他就能大抵知道爷爷会是什么反应。

必然…是不会同意的。

不同意的话…其实只要他真正掌控了赤水氏，爷爷同不同意，并不是特别重要。

但这一点是当前最大的问题。

…不对，想这个是不是太早了？

赤水丰隆又开始郁闷了：阿聆姑娘那里，还不知道到底喜不喜欢他呢…

就算不喜欢…应该对他也是不排斥的吧？

不然他那些小动作阿聆姑娘不会不当回事…但阿聆姑娘看着也不像喜欢他的样子…

如果阿聆姑娘不喜欢他…

想到这里，赤水丰隆的眸色不由得深了深。

…如果不喜欢他的话…

不喜欢他，也不喜欢别人倒也没什么。

但是如果阿聆姑娘喜欢别人…

他可没办法保证自己会不会做出什么不好的事情来。

阿聆对于赤水丰隆的苦恼毫无察觉。

她只是觉得…对方似乎有点黏她。

她提出这件事情的时候，赤水丰隆却是振振有词：“阿聆姑娘你马上就要离开赤水了，我又不能同你一起离开，这样的话，我们以后不知道还有多少见面的时间…难道不该趁现在多相处一会儿么？”

听着似乎…很有道理。

阿聆没办法反驳，便只能任由他去了。

再者而言…也就更黏了一点点而已，真要说起来，其实和之前也没什么太大的区别。

区别是没什么区别…但阿聆心里总觉得哪里有点怪怪的。

这种感觉，一直持续到她采摘荧光的那一晚。

采摘完荧光，她会把种植的方法教给赤水丰隆，然后再过两三日，便离开赤水地界。

她要采摘，赤水丰隆自然会过来帮忙。

原本一切都很正常。

但是等两人把药草采摘好带回去，阿聆把自己总结好，写成册的种植方法交给赤水丰隆时，青年却是开口询问道：“阿聆姑娘…很不喜欢赤水么？”

这个问题…

阿聆愣了愣，而后下意识抬眸看向他。

青年脸上笑容不变，等待着她的回答。

“…没有。”

阿聆压下心中的怪异之感，老老实实道：“…我没觉得赤水地界有什么不好的…相反，我觉得这里很好。”

“因为在这里…我有丰隆公子这么一个好朋友。”

她这说的是实话。

赤水丰隆却因为她这番话沉默了下来。

他看了阿聆好久。

久到阿聆都以为自己说错了什么：“…丰隆公子，怎么了吗？”

“没怎么。”

青年脸上重新扬起笑容，看着阿聆温声道：“所以…我可以成为阿聆姑娘留在赤水的理由…对吧？”

“当然可以。”

阿聆的表情很认真：“可以，但是，不应该的。”

赤水丰隆笑着问：“不应该…什么？”

“我可以为你留下，但…我不应该为了你，一直就在这里。”

少女就这样看着他，一双漂亮的眸子清澈见底，不带丝毫敷衍，显得很认真：“这世上每个人，都应该有自己的追求…我可以为了丰隆公子留在赤水，却不能因为你一个人，放弃我自己想要做的事情。”

“就像丰隆公子…你可以选择陪着我，但是…你不该一直陪着我。”

“你也有你自己的事情要做…不是么？”

她的声音轻柔又郑重。

赤水丰隆顿了好久，才弯起唇角，笑着点了点头：“阿聆姑娘说得对。”

“能成为你留在赤水的理由，我很高兴。”

“同样，作为你的朋友，我很支持，你离开这里，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

“不过…”

他眉眼弯了弯：“…在阿聆姑娘临走之前，我送你一样礼物吧？”

阿聆好奇：“…什么礼物？”

赤水丰隆没说话，只是摊开掌心，示意她伸出手。

少女因为他的动作顿了顿，但到底还是对他的信任占了上风，很乖巧地把手伸了出去。

她同样摊开了手心。

…有点乖。

赤水丰隆忍俊不禁，抬手把她的手翻过来，手背朝上。

阿聆眨了眨眼睛，任由他的动作。

而后青年拿出什么东西，垂了眸，认真又轻柔地戴在了她的手上。

是…什么？

触感微凉，像是玉石做的，缀在她的手背。细细的链条，圈住了她的手腕。

阿聆是第一次戴这种东西。

…看起来不是很方便做事情，但是这是丰隆公子送的，她不会拒绝。

赤水丰隆没戴多久，便松了手，笑着示意阿聆自己看看。

阿聆低头。

是一朵玉石做的小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