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九六

大庆殿上的那面玻璃镜，如同一道分水岭，将大宋的朝堂劈成了两个截然不同的世界。

一边是亢奋与希望。

以枢密使寇准、三司使李谘为首的一众务实派和中青年官员，仿佛看到了一个崭新的未来。

他们对“格物院”充满了前所未有的热情，每日下朝后三三两两聚在宫门外，讨论的不再是诗词歌赋，而是“千里镜”的镜片该如何打磨，“玻璃”的量产又需攻克哪些难关。

在他们眼中，那面镜子照出的，是大宋强军富国的康庄大道。

而另一边，则是阴郁与怨毒。

以御史大夫孙明复、礼部尚书杜严为首的“卫道派”，在那场朝会之后，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恐惧和屈辱。

他们眼睁睁看着自己信奉了一辈子的圣贤道理，被一面“妖镜”和几句“妖言”冲击得七零八落。

他们不敢再公然于朝堂上反对，那无异于自取其辱，于是，一股更加阴暗的暗流，开始在汴京城那些高门大院的后宅里悄然汇集。

万能：牝鸡司晨，妖后乱政！

万能：此妇非我族类，乃蜀中来的妖物，用妖术迷惑了官家，如今又要用那‘玻璃妖镜’，行吕武之事，败坏我大宋的江山社稷！

这些恶毒的揣测和流言，如同无形的毒雾，从士大夫的府邸中弥漫开来，最终，汇入了一处它最不该去，却又最容易被点燃的地方——后宫，玉宸宫。

玉宸宫的主人，是仅次于皇后的杨淑妃。

她出身关西名门，自认容貌、才情、家世，无一不优于那个出身卑微、来历不明的刘娥。

可偏偏，从襄王府的潜邸，到大内深宫，她始终被那个女人死死地压着一头。

如今，官家病重，刘娥垂帘听政，权倾朝野，这种被压制的窒息感，达到了顶峰。

嫉妒与不甘，像无数条毒藤，日日夜夜缠绕着她的心脏。

而那些在朝堂上失势的“卫道派”官员家眷，便成了她最好的“养料”。

这日午后，礼部尚书杜严的夫人又一次入宫请安。

屏退左右后，这位杜夫人握着杨妃的手，声泪俱下。

万能：杜夫人：娘娘，您可要为天下读书人做主啊！如今那刘氏设立‘格物院’，让工匠之流与士子同列，简直是斯文扫地！

万能：杜夫人：我家老爷回家后气得一夜未眠，说长此以往，国将不国！

万能：杜夫人：外面都在传，那刘氏本是蜀中娼籍，根本不是什么玄女转世，全是她捏造出来的鬼话！

杨妃纤长的手指正优雅地摆弄着一盆新贡的绿萼梅，听到“娼籍”二字，指尖猛地一颤，一朵含苞待放的花苞被生生掐断，掉落在光洁的地面。

万能：杨妃：娼籍……本宫早就看出来了。寻常女子，怎会有那般狐媚手段，又怎会懂那些乱七八糟的工匠之术！

万能：杨妃：她一日不除，我大宋永无宁日，本宫……也永无出头之日！

她的声音压得很低，却带着切齿的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