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八 枕万梦（三十七）他吻过她的眉眼。

那扇尘封已久的门，被一股大力骤然推开。

衣柜里，是她的衣衫罗裙，朱翠罗钗，他们两情缱绻之际，东方曜曾遍寻天下华贵珠宝，只为搏美人一笑。

　　橱柜里，是她做的糖人，他寻来千年寒冰，留得住糖人不腐，却留不住，少女手捧糖人的如花笑靥。

这些承载了记忆与想念的物体，因着主人的离去，变得不再鲜活。阿笙不知晓，那些时日，在她沉睡之时，他曾数度来到此地，描摹姐姐秀美的面容。

他吻过她的眉眼，却不敢惊扰她半分。

　　阿笙，她什么都未曾带走……东方曜闭上双眸，独她一个人，走得干干净净。

　　屋内留存着她亲笔撰写的菜谱，一封封与小乔来往的书信，还有，x-66的残骸……

　　临别之前，她砸碎了x-66。

　　太乙被白起匆忙唤来，望见东方曜此刻痴然情状，自是分外惊讶，正上前诊脉，却被教主握住手腕：“太乙，夫人当初离去之际，对你说过何话？”

　　太乙看见东方曜冰冷中透着些许微光的眼神，踌躇半晌，终究道：

　　“教主，老朽当时曾在托月林中望见夫人，那时，曾私自，以翟日与方月作比……言及教主情状，夫人闻言，只说……”

　　“夫人说，无人问过方月的意见。”

　　“不瞒教主说，那些日子里 ，夫人受尽了委屈，她大可早早一走了之，可夫人不愿，她始终要等着再见一面教主。”

那些日子里，她那样信他，等他的解释，等他回眸那样久，一心一意为他们的爱盼一个终局，却等来了那一场决裂。

山高水远，从此再见。

　　再见，不是再次相见，是再也不见。

　　太乙跟随东方曜多年，江湖之上，大大小小之事不知见教主历经了多少，却是第一次在这位少年英主的眼中看见悔意，他的眼瞳里，漫过一闪而过的泪光。

　　阿笙，除了生死，没有什么能将你我分开。

　　他自以为，这样的保护，不过是短暂的离别，瞬时的痛楚，能保护她免受更大的伤害，她会很快忘了他，那个世界的选择那样多，她大可以再选他人，平安终老，这是他爱她的方式。

　　可于阿笙而言，她从始至终不能理解，曾经与自己生死相许的少年，何以变得那般，凉薄而狠心。

　　他看着她痛苦，看着她受伤，却不发一言。

　　东方曜的呼吸变得有些困难。

　　“姐姐，你怎么那么傻……阿曜，不过是一个异世界的人物，你何至于此……”

　　不过是一场游戏，宛若南柯一梦，梦醒之后，忘得干干干净。

　　可东方曜怎么会想不到，她可是至情至性的施离笙，一旦付出真心，就会傻傻地交付自己的全部感情，那样纵情燃烧过的爱恋，又如何，只是当作游戏而已……

　　她同样是用自己的全部，倾其所有地爱着他。这般燃烧过的感情，一生只能有一次。两个世界里，他是她第一个爱上的人，却亦是伤她最深之人。

　　少女心中，关于爱情的信仰就此崩塌。从此以后，再也无法谈及爱情。

　　东方曜的喉头气血翻涌，心间弥漫起悔意。如果当初的他，未曾执意隐瞒姐姐自己的真实状态，如果当初的他，感受到阿笙对他的情意并不比自己浅，亦或者，如果当初的他，能再选择坚守自己与阿笙来之不易的感情……

　　结局，会不会不一样。

　　爱人这件事，你做出选择的同时，也需要给予对方同样选择的权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