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八 枕万梦（三十六）给予她同样选择的权利。

云曜怔然伫立，纯澈明朗的面容上浮现些许晦涩，他不得不承认的是，东方曜此言，残酷，却真实。

　　五年后，历经生死与离别的东方曜，选择将阿笙送回自己的世界，可五年前的云曜，尚是宁为玉碎的少年，满怀热血与朝气，自是不能，亦不愿接受这只为瓦全的世界。

　　云曜长身玉立，一字一顿地传递自己内心所想：“你既选择修建雁回塔的五层，而非四层，那就说明，你想给予你和姐姐一个机会。曾经，你选择自己在雁回塔之中孤寂逝去，了此残生……”

　　“可当阿笙再度穿越至过往之境，你可知晓，她对我说何话吗？”

　　榻上的人紧闭的眼瞳骤然睁开，冰冷的眼瞳之中泛过微光。

　　“她未曾指责你与她的那场莫须有的争执，也未曾言及这一次次穿越的辛苦，她只说，你应给予她同样选择的权利。”

　　尽管彼时，十四岁的云曜并不完全懂，施离笙伏于他的膝上，落英纷纷扬扬，阿笙沉浸在熟悉的体温之中，轻阖双眸，仿佛沉睡，梦里花落知多少。

　　云曜拥着她，心底万分圆满，唯有当日登顶武林盟主之时的心境，可与之相比。

　　他垂眸，抚过怀中少女的秀发，她娇嫩的耳廓，玉雪的面颊，可触及她眼角，却分明感受到湿意。

　　她轻声呢喃：

　　“阿曜，我知道，一直都知道，你这么做，是在按照你想要的方式保护我，你就是这样，让我免受更大的伤害，可我最想要的，是一直陪在你的身边，哪怕为此遍体鳞伤。”

　　爱是守护，是付出，是为对方遮风挡雨，但更是尊重，是你选择的同时，给予对方同样选择的权利。

　　东方曜唇角微颤，身躯止不住地颤抖起来，晦暗的面容掠过些许震动。

　　“若你当初不行此举，思及长痛不如短痛，这一年，姐姐想必不会过得如此痛苦，纵然你在此日日思念，姐姐受的伤，流的泪，却全是因为你！”

　　施离笙，她从来都是选择长痛的人。

　　“住口！”一股气力涌过东方曜的四肢百骸，他撑着床榻，猝然咳出一口血来。

　　云曜却并未止步：

　　“如今的姐姐，的确如你所愿好好活着，可，她的心死了。”

　　即便在度穿越，见到云曜，她的眼眸亦是黯淡无光。她知晓，这是活在过去的人。

　　“警报！您即将被遣返！”却在此时，云曜意识里骤然传来一道声音。

“教主！”循声而来的天魔诸人，纷纷闯进门，面色焦急：“发生了何事？”

　　东方曜听不到那个声音了，他怔然平视前方：“无碍。”

　　身体恢复了些许气力，脑海里思绪亦是纷繁。他真的，错了吗……

　　尽管他数次登顶武学至尊，却自幼鲜少感受过被爱。是以，他可以为阿笙赴汤蹈火，甚至付出性命，却给不了她要的爱。

　　原来，他自以为的爱，竟将她伤至此等地步……

他跌跌撞撞下了榻，几乎是冲出了屋门，身后，尾随着一众慌乱的天魔众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