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歌行66

立在原地的无心忽然瞳孔地震，耳边嗡鸣声炸响于心头

但转眼他看见更深刻，更强烈的画面从深处疯狂涌向记忆

许多七零八碎的声音快要冲破重重阻力，但在即将破士而出之时又像是被一层厚厚的灰尘包围着，看不真切

一种巨大的恐慌与茫然卷席了心底，眼前阵阵发黑的感觉迫使他艰难扭头，那似乎是一种刻在骨子里的本能

目光在空中交汇

时间仿佛凝固了，刹那间，那些消失在过往，本该无人察觉的片段猝然撞进脑海里

温暖的星点，幼年初遇，寒水寺、天外天一切的一切…

“小秃子”

“无心…”

“虽然种不了人间的花，但深渊可以容的下你”

最后有什么东西轰然响彻天际，这段长达多年的片段终于走到尽头

轻微的倒地身之后，大地陷入沉寂，他似乎跟着踉跄地停了下，紧接着拼命狂奔起来

但那已经来不及了

像是越过千山万水，终于可以走到她身边，最后却只看见阴霾天空之下，那道异常鲜红的血迹顺着地上厚重的雪延伸而出

忐忑，苦涩，难过，失落，还有那始终如一的欢喜，所有的情绪都随之结束了

夜风轻轻从耳边拂过

像濒临窒息的人一般，猛地喘了好几口气，他不得不闭上眼睛，汗水从额角沁出

暴雪逐渐掩盖住那纤弱的身躯，余温未散的鲜血却还在继续喷涌而出，无心蜷缩着跪下来扶起她，手指发着抖抚去眉间的雪，几次想开口说什么，唇却在颤抖中无法张开

最后几经撕扯下，嗓音己然破旧不堪，“阿姐？阿姐…阿姐！”

“你起来…你起来好不好？带我回家，带我回你的家啊！”

“不要丢下我，求求你，阿姐不要丢下我…”

远处是刺耳的痛哭声，那新婚大堂离幸福近在咫尺的赤王却垂头跪地久久不起

“不是的，不是这样，我不想要这样的…”

他高大的身躯匍匐的靠近躺在无心臂弯中的人，那华丽无比凤冠有些歪了，他颤抖着伸出手小心翼翼的扶正它，像小孩似的崩溃大哭

“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吶…”

“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

萧羽像是多年前在某个受罚的深夜，跪在雪地中一遍一遍的问

为什么父皇不喜欢我，为什么他们都不喜欢我，为什么他们只喜欢六哥

……

鸢雪飞宫，细白落庭，惊世无双的人自刎于赤王府内、满堂的红色为此夜画上句号

萧崇这才明白，九恶那最后看向他的眼神代表着什么意思

“人这一生，人来人往任由之，花期终会过”

“就像我与你们的相遇，相聚走散，缘起缘灭，无穷无尽”

“你想要的，最后会变成你苦果”

他胸口翻涌，猛的吐出一口鲜血，“不是，我不想要了…皇位也好，你也好，我都可以不要了…”

赤金冠服，翡翠珠玉，不止所得的无量荣光，同样承载的乃天家之尊，世受国恩，身不可辱

没能让你见我兵销革偃，固国宁邦，是我之过错

没能看你丹唇逐笑，煮酒勘茶，是我之私心

萧瑟像是愣了好久，直到手中的无极棍接触地面发出一声刺耳的声响，才将他惊醒，“呵…”

他踉跄着高大的身躯，每走一步十指渗血，可还是想要向前离她近一点，再近一点

指尖与指尖相碰，唯有一秒，生路苟且，跌宕不安

一辦雪花砸在男子的唇边，温柔缱绻

呼吸间都是痛意，萧楚河忍得浑身颤抖，可心里却泛出哀恸的幸福，“你又想骗我？”

“我不会信的…”他脸上泪迹未干，唇边却突兀的绽出一抹古怪笑容，“我知道，你说话像来不算话的，我不再上当了…”

“你骗我，我就去找你讨回来…”

血色开了满地的红梅，簇拥在拥挤的三人之间，莫名的契合

“萧瑟！无心！不要！”

身后是赶来的唐莲与雷无桀，他们都想阻止他们

二人拥着怀中之人没有抬头，意识远离了尘世喧嚣浮躁，在此刻落叶归根

天地之间不知从何处飞来翩翩粉色的桃花，裹挟着漩涡般的风阵

“阿恶！”

望城山桃花树下偷下凡间的道士见了满地血色，他身上已经不是千篇一律的清绿道袍，已经换上了那人喜爱的白色长袍

因为有人曾经一度抱怨过，他的衣服抱起来不舒服，颜色也很难看，可是那个人却不在了

一切，已千疮百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