凹凸八

帕洛斯的计划像藏在袖中的匕首，从未对任何人展露锋芒。羚角号的下一个补给点定在雷王星，他心里早已盘算妥当——既然要在这颗星球盘桓些时日，正好去会会那位他暗中看中的合作人。关于这点，他半句没跟船上任何人透露，只在心里反复推演，把可能出现的变数都筛了个遍。

引擎的轰鸣渐渐平息，羚角号稳稳停靠在厄流区的港口。这里果然如资料所写，混乱得像口被打翻的泥潭，叫卖声、争吵声、金属碰撞声搅成一团，空气中弥漫着机油、汗水和劣质酒精的混合气味。对海盗而言，这种无治之地恰恰是最好的屏障，补给物资、打探消息都方便得很，没人会深究一艘海盗船的来历。

帕洛斯站在甲板上，看着手下们扛着空箱下船采购，眼神冷得像淬了冰。有人问起要不要“清理”一下港口那些探头探脑的本地人，他只淡淡吐出两个字：“不必。”

他不在乎这些人会不会死——羚角海盗团从不是善茬，敢打他们主意的，早就成了港口暗渠里的浮尸。但他更清楚，没必要在这种无关紧要的地方浪费力气。至于那些被他们抓来的“货物”，处置方式向来简单粗暴：老大看不顺眼的，或是试图反抗的，直接杀了抛进太空；有点利用价值的，要么收编要么倒卖。

就像那个叫莉莉薇的女孩，纯粹是个意外。帕洛斯见过她一眼，干净得像张没被污染的纸，那张脸确实够出众，在黑市上绝对能拍出高价。但在他看来，也仅此而已——若没点自保的本事，再好看也不过是转瞬即逝的烟花。

“帕洛斯哥，老大让你过去一趟，说要商量卖掉那丫头的事。”一个小弟跑过来禀报。

帕洛斯应了声，转身往船舱走。路过牢房区时，他脚步顿了顿。隔壁牢房里，那个叫佩利的狂犬正趴在地上假寐，而莉莉薇则靠着墙，依旧是那副波澜不惊的样子，仿佛不是身处海盗船的牢房，而是在自家花园里小憩。

他挑了挑眉。这女孩倒是沉得住气。

只是转念一想，又觉得无趣。在这吃人的世界里，光有美貌和镇定可活不长久。羚角海盗团从不养闲人，更不护花瓶——若她没什么特殊价值，最终的结局，恐怕和那些被随意处理掉的“货物”没什么两样。

帕洛斯收回目光，加快脚步走向老大的船舱。他的计划里，可没给这些“意外”留位置。

帕洛斯向老大禀明要去收集雷王星的情报时，老大的目光在他脸上停了片刻，那眼神里藏着几分不易察觉的审视。但最终，对方也只是从喉咙里挤出一句“知道了”，便径直从他身边走过，厚重的军靴踏在金属甲板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帕洛斯望着老大离去的背影，指尖在袖中轻轻蜷缩。他懂，那不是默许，是警告。警告他别耍花样，别坏了羚角海盗团的事。

可他是谁？是帕洛斯。

唇角勾起一抹几不可见的弧度，带着点自嘲，又带着点破釜沉舟的决绝。背叛？若真到了那一步，又如何？在这颠沛流离的星际里，他早学会了只信自己。活下去，才是唯一的准则，为此，没什么是不能舍弃的。

不再多想，帕洛斯转身走向通讯室。他调出羚角号的全息影像，指尖在虚拟键盘上飞快敲击，编写着发给目标的加密信息。信息发出的瞬间

意料之中。帕洛斯挑了挑眉，正准备收起通讯器，身后突然传来一声清朗的呼唤：“喂。”

他猛地回头，只见不远处的货箱顶上，卡米尔正低头看着他，手里还攥着那个记满情报的笔记本。少年的声音平静无波，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笃定：“看来，我等的机会到了。”

帕洛斯的目光越过卡米尔，落在他身后不远处的身影上——雷狮正抬手将那条标志性的金色围巾重新缠上额头，尾端的星星图案在厄流区昏暗的光线下格外扎眼。他的头发不再像往常那样随意披散，而是被围巾束起，少了几分散漫，多了几分蓄势待发的锐利。

四目相对的瞬间，雷狮的嘴角噙着惯有的桀骜笑意，仿佛早已洞悉一切。

帕洛斯沉默着，没有上前，也没有后退，只是静静站在原地，像个等待指令的下属。但只有他自己知道，此刻心里正飞速盘算着——这场由雷狮掀起的风暴，究竟能为他带来多少筹码。

厄流区的风裹挟着铁锈味吹过，羚角号的引擎发出低鸣，仿佛在为即将到来的变局奏响前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