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给你讲个故事
常州。
十公主从灶房端着一碗刚熬好的汤药到厢房，对着正在给保儿喂米糊的独闇埋怨地说道：“看吧看吧，你早不听我的，把孩子都弄生病了。”
说着将碗放到桌子上，被烫着的俩手摸摸耳垂。
独闇没吭声，轻轻吹了吹勺子里的热气，给保儿喂过去。
可是保儿不爱吃，总是吐出来，小小脸蛋上的表情，也是十分痛苦。
独闇自责地哄道：“保儿乖，先吃点饭，吃了喝药，这样才不会伤胃。”
保儿咿呀着：“娘亲，娘亲。”
“保儿。”
“我要娘亲，娘亲。”
独闇无助地看向十公主，十公主还是冲他抱怨：“谁叫你之前好几天都不理人，孩子也不管，这下知道事情严重了吧？”
“你，可以想想办法吗？”
“我能有什么办法，他根本就不让我抱，那些个宫女太监，连猴都耍了，你不是也看见了？”
生病后的保儿不知怎么了，开始认生了，除了独闇，谁也不让抱。就算独闇抱着他的时候，他嘴里都始终念叨着娘亲娘亲。
独闇没有办法，只能将保儿再度搂进怀里，柔柔地哄慰道：“保儿乖，娘亲是家里有事，先回趟家乡。她以后，还会回来的……”
说着声音变得越发脆弱：“父亲，也想娘亲。”
保儿还是咿呀着：“娘亲，娘亲。”
独闇只能将他搂得更紧。
“施寻的家乡在哪儿呀？”十公主能理解是施寻不见了独闇心痛，可是普天之下，怎么会有找不到的人呢，独闇何必心痛成这般样子？
独闇没有作声，还是搂着保儿。十公主不明所以，嘟着嘴，气气地走了。
走到院子中间，坐到那把秋千椅子上。两个宫女给她拿了外套来，都被她甩个手地打发走了。
五天了，整整五天了，要不是因为保儿今日突发高烧，独闇恐怕还是一副行尸走肉的样子。这五天时间，他饭不吃，话不讲，整日整日地发着呆，滚着泪，就是一副没有灵魂的躯壳。刚开始十公主还好言相劝，各种古灵精怪拿来相逗，可时间长了，再好的耐性也被他耗光了。
十公主盘腿在椅子上，捧住脸，越想越来气，也越想越委屈。她堂堂一个公主，兴师动众来找独闇救独闇，可根本就没讨得一个好脸色。
不知道什么时刻，十公主扫了眼厢房的那个房间，嗯？怎么灯灭了？赶紧进去看，原来保儿已经睡着了，桌上的米糊和汤药，也都喝光了。
十公主又跑出来，此时已是子时，夜黑得透透的了，周遭所有人都深睡了。
“独闇！独闇！”十公主在院内找了一圈，才发现漆黑的屋顶有片白。顺着爬上去，见独闇正望着远处的天。
“你坐在这里干什么？”屋顶瓦片行走艰难，十公主颤颤巍巍地走过去。然而眼看就要到独闇身边了，脚底却是一下打滑，吓得她惊叫了一声。
定定神，才发现独闇适时抓住了她的手。
“哼！”十公主气哄哄的，扯扯裙角，挨着坐一起。嘟着嘴问：“你到底要干嘛？”
独闇看着远方，沉默一会儿才说：“公主，您为什么一直要守在这儿？”
十公主想了想，说道：“我也不知道，可能是你救过我，还当过我师父，也不计较我曾经出卖过你，不忍心你吧。”
“公主，您回宫去吧。这几日，麻烦您了。独闇会好生把保儿抚养长大，您不用担心。”
“那不行，这几天虽然没有刺客现身，但那都是因为有我在这，没人敢乱来。我要是走了，你和保儿怎么办？我怎么能这么不讲义气呢？”
“义气？呵呵。”独闇不由笑一下：“公主您生在宫廷，哪儿学的义气呀？”
“四哥呀，他体验民间生活回来跟我说的。”
“燕王……”独闇叹了口气，朱棣确实是兑现了他的承诺，保了施寻出宫。可是令独闇没想到的是，接着传来的，会是徐贲和张羽的死亡信息。
虽然他有预感，因为徐贲和张羽都曾是张士诚的幕僚，朱元璋不会完全相信他们的，毕竟高启就是个先例。只是没想到，他们的下场来得这么快，还死得那么惨。
“呼～”独闇又颤抖地叹息，费尽全力把自己调整得有精神一点。这几日面对着施寻的消失，徐贲张羽的死亡，他几乎是魂离魄散，这一桩桩一件件，根本就是抽干了他的精气神，榨干了他的最后一口气。莫不是保儿今日突发高烧，他还缓不过那股劲儿来。
独闇又沉重地说道：“公主，回宫去吧。”
“回去可以，但等你伤好了再说。”
“伤无大碍。”
“不行！”
十公主语气严厉，独闇想了想，倒也不强求了。十公主的性子他算是了解些的，在这个节骨眼儿上，公主是肯定不会走的。
就这样夜风吹着，两人沉默着，某时刻，独闇突然说道：“公主，要不，我给你讲个故事吧？”
十公主正捧着脸，望着远方的天际，随便开个口：“好。”
独闇顿了顿，怎么话都没有说出口，视线就先变得这么朦胧了呢？
“以前有个孤儿，在他很小的时候，一次意外受到了上天恩宠，让他遇到了一个姑娘。那个姑娘照顾他，开导他，保护他，给了他太多太多的温暖，他打心底里感激她。直到某一次，那个姑娘听说他出事了，拎上斧头就来了。那个姑娘啊，她其实本事没有她吹嘘得那么大的，那次事后啊，她脸都给吓白了……”说到这独闇突然一下笑了，笑得又幸福又心酸：“傻丫头。”
稳稳气息，又继续说道：“那次过后，那个孤儿的整颗心就被那个姑娘填满了，并且心里发誓，待自己长大之后，一定要好好地爱她保护她。可结局却是，那个孤儿，他并没有做到。更令人不敢想象的是，他们小时候的那一别后，再相见就是三十年。三十年啊，呵呵，这命运，也是荒唐！”
独闇凄笑，滋味儿苦苦的、浓浓的、要命的！
“你知道吗，再次见着那个姑娘的时候，那个孤儿有多迫不及待地想要对她表达出自己的心意，因为他不知道他们下次再见会是什么时候？可是太在乎了，他怕吓着她，那段时间他的心里啊，就处处都是合计，呵呵，合计着要怎么对她说出那装不下的思念和爱，合计着要怎么说出来她才不会害怕，才不会惊吓到她……”
悄然之间，泪流满面。
“后悔！后悔！没有听她的话，没有照顾好她，没有保护好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