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士为知己者死
方孝孺还是无动于衷,施寻焦头烂额。不打算再说了,抬头扫一眼这房间,不好使,便上去抓起方孝孺的手,直直地就把他往外拉。婉儿慌忙跟上去。
方孝孺被拉着走莫名其妙:“施寻姑娘……”
谁知刚出房间门,就听得府第大门“咚咚咚”的一通响动,是兵器强硬的声音。
同时门外的人跋扈地吼:“方孝孺,开门,开门开门!”
施寻撇一眼被撞得摇摇欲坠的大门,知道是朱棣派的人来强行抓方孝孺进宫了。真的没有办法了,一把将方孝孺死死抱住。
“施寻?施寻?”方孝孺莫名其妙,想奋力挣脱,又怕伤着施寻哪里,但力气还是使得不小。
“婉儿,快来帮忙!”眼看就要滑手了,施寻大叫。
杵在旁边的婉儿糊涂得很,听他们争了那么久那么多,始终没明白怎么回事儿。她只是出于对施寻的喜欢和忠诚,才替施寻考虑。
“婉儿,快帮忙啊!”施寻又叫。
“哦……”婉儿身子抖一下,手中的书掉地,上来把方孝孺抱住。
两人一前一后,抱得死死的。
“抱紧一点!”施寻两手环扣在方孝孺腰上,右手拇指正要往左手手链上按,突然府第大门被那群士兵“唰”地撞开,“咵啦”动彻响,一窝蜂的士兵旋即就涌了进来。
婉儿呆住,手臂力道放松,施寻也不由抬头看士兵。方孝孺趁着这时间,从她们手中彻底脱掉。
拍下衣袖,紧皱着眉,有点不耐烦了:“你们要做什么?”
“施寻姑娘,你真的在这?”涌进门的郑和说道。
施寻没空管郑和,随便撇他一眼,随即一个箭步又朝方孝孺冲过去,再度抱住。
“施寻?施寻?”方孝孺真的莫名其妙,使劲儿掰开她的手。
施寻奋力缠住,可还没来得做任何,门口领头的将领就抬手下令:“押方孝孺进宫!”
越来越情急,施寻闪一眼门口那堆人群,用尽全身力气再次将手死扣到方孝孺腰上。两人撕拉胡扯,让在场人员都有些懵,方孝孺最终又挣脱开。
拍拍衣裳,有点怒道:“够了!你从哪儿来的?回家去!”
施寻急哭了:“我带你走,我带你走啊!”
“胡闹!”方孝孺责怪道:“你一个女子,不要东跑西跑,更不要瞎闹。你家在哪里?赶紧回去!”
“你就是我的家人啊,你就是我的家人啊!”
“好了没有啊?好了没有啊?”领头的将领实在看不下去了,不就是进宫吗?又不是死全家,搞得这一副生离死别的架势。
“方孝孺,即刻进宫!”那将领不认识施寻,不讲什么情面,他是奉了朱棣的命令,方孝孺几次都请不见,这次是务必要把他带进宫去的。
将领挥手,两个士兵持枪架在方孝孺的脖子上。
“松开!”方孝孺撩手,把左右两个士兵支开,又理理衣裳,昂首挺胸走。
“先生!”施寻跑上去拉,被郑和拽住。
“你松手啊,松手啊!”施寻挣不开郑和,其余士兵也围着她,她看着方孝孺的背影大叫:“先生,你怎么不听劝啊,你还有家啊,你还有孩子啊!”
听到这话的方孝孺心口突然一沉,此时已走到大门口,驻足回首望。
“先生……啊……”施寻被人拽着俩膀子,面前还有几个士兵用长枪指着她,锐利的枪口就对着她哭花了的脸蛋上。
颗颗晶莹剔透的泪水从她脸上滑落,样子哇哇大哭大叫着,就像个被大人丢下了的可怜孩子:“先生……啊……”
方孝孺见着,莫名含泪,微微而笑:“孩子,回家吧。”
“他要让你写诏书,你就写啊!”
“回家吧。”
“你记得啊,一定要写啊!”
方孝孺又被士兵架走了,施寻看着他的背影,奋力想要往前冲,但是俩膀子还是被人拽着,她冲不过去,蛮力使着的时候,就导致她身子像是腾飞起来。
声嘶力竭地一遍遍叫着:“先生,你一定要写啊!”
“一定要写啊!”
……
方孝孺前脚走,后脚就涌上一大批门生,一行人浩浩荡荡地奔赴皇宫,个个慷概赴义就死之状。
朱棣在九五至尊的位置上坐着,底下大殿两旁站着的,一边是自己从北平带来的亲信,一边是建文朝来投降的旧臣。
见到方孝孺,朱棣和独闇都同时虚了虚眼,文人骨气,这架势,不好对付啊!
“朱棣拜见方先生!”朱棣坐着拱手,给方孝孺行礼,勾唇微微笑。
“哼!”方孝孺撇过眼,不予看他,站殿中间,胸脯横阔。身后几十号门生,也是万夫难敌之威。
“方先生,建文帝的那篇伐燕檄文,就是你写的吧?可真是惊天地泣鬼神啊!所以今日,我想请你拟一道登基诏书,布告天下,不知可否?”
“哈哈哈哈,不知这是恩宠,还是朱棣你的胆量实在太大?”方孝孺嘲笑,转身看一看两旁人员,随即目光落到旧臣这边,揶揄继续:“是你们把这个乱臣贼子架来皇宫的对吗?尔等无骨之躯,行尸走肉,折腰附逆,枉读圣贤之书!不知皇上班师归来之际,你们,又有何面目面君?”
那群旧臣不语,目光躲躲闪闪。
方孝孺呜呼:“我大明王朝第二任皇帝建文帝,自登基以来,实仁政,行汉初文景之治;减赋税,解黎庶苍生疾苦;宽刑律,于周礼教化于万民;亲臣僚,行三皇五帝圣德。不想遇到朱棣这个天下第一号悖祖之人,祸乱皇宫。更不料尔等非但不思救主,竟还趋炎附势!”
“方先生!”独闇试图打断。
方孝孺不理,继续挑动人心说道:“尔等抬头看看,殿上的房梁漆黑扭曲,那场熊熊的火光如同是死神的召唤。他朱棣说建文帝死了,建文帝就真的死了吗?如果真死了,那又是谁杀害的呢?”
全都朝上看。
朱棣和独闇对视。短短几天时间,被烧毁的建筑他们还没来得及完全修葺,很多地方还是令人胆寒的黑色。
登帝位典礼也是简单的一个形式,一来他们准备得很仓促,二来演戏要全套。朱棣是在大街上被人拉到皇宫的,独闇提前来负责迎接,他们不能整得太过隆重,一切都要自然,否则就是早有预谋太过虚假。
而此时被方孝孺这么一挑拨,那群本来想降,但又不是完全心服口服的旧臣,就不免想起那场大火。
堂堂皇帝啊,竟被烧死宫中,都不由逐个叹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