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不要告诉她

又是一夜无眠,施寻早起。门一开,居然看到朱棣站在外面。

施寻胸中那股恼怒顿时倏地窜升,砰砰砰地就去敲王宾房门,然后气冲冲地就走了。

谁知到书肆,在王宾的提醒下,施寻才发现朱棣一直都在跟着她。

这书肆是两层楼,朱棣没上来,就在一楼门口晃荡。穿的是便衣,没人把他认出来。

施寻先没理睬朱棣,只跟方孝孺那群敬仰者整理文章。傍晚时候,见朱棣还没走,施寻忍不住了,气呼呼下楼,鱼死网破的架势道:“如果连著书都不行,我就跟你拼命!”

朱棣想说什么,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看着施寻仍旧是如同谁也不能靠近谁也不能惹的刺猬架势,他的一双眼睛如同灌了血一样的红。

施寻也不再吭声,就那么一直怒目瞪着朱棣。上次在孝陵,她急于给方孝孺正名,才给朱棣说了“秦皇汉武远迈汉唐”,但是当时急于给方孝孺正名的心情已经过去了,这时刻脑中方孝孺被残忍杀害的画面又起来,她对着朱棣就又是深深的恨,深深的恨!

“呵呵呵呵。”朱棣看着施寻如同似刀子一样割着他的眼神,深深苦笑,心情说不出的复杂。

以前,他喜欢施寻,那种喜欢如痴如醉,如梦似幻。上次,他盛怒,说要杀了施寻,因为他曾几次刨开了自己的心,可是施寻根本看都没看。还有,他真的不知道为什么施寻会对方孝孺的事情反应那么大,但是方孝孺这个事情,他也开始逐渐意识到,是自己真的疯了头脑了。

可是谁又能体会呢,他在夺位称帝这关头,到底是承受了怎样的压力?

“呵呵哼哼呵呵。”朱棣苦笑,王者是孤独的,本就不该试图求得别人的理解,他认了。

“呵呵哼哼呵呵。”朱棣走开,王者是无情的,他跟施寻之间的这个深仇大恨,就是永远也休想解开了,他认了。

之后一连三天,宫内人都找不到朱棣的身影,独闇四处寻找了一番过后,去到孝陵。果然,朱棣倒在那,身边一堆的酒壶子,有些还被砸了个稀巴烂。

“皇上。”独闇忙将他扶起来。

朱棣满身的酒气,基本已是到了人事不省的地步,只嘴里喃喃着模糊不清的字:“父皇……大哥……允炆……”

“皇上。”独闇将朱棣扶上自己的肩头,反复听着朱棣嘴里喃喃着那些模糊不清的字,心中一阵阵的惨然。

“皇上。”独闇凝噎,他几乎是没有看到过朱棣这么惨白悲痛,哪怕是三年前,朱棣被朝廷逼上梁山的时候,都没有如此刻这般无助过。

“皇上。”独闇将朱棣抱紧,朱棣倒在他怀里,闭着眼,还是脆弱瘫软地喃喃着模糊不清的字,和夹带着微许的抽泣声:“父皇……大哥……允炆……”

“皇上。”独闇再把朱棣抱紧一点,像一个父亲抱着孩子那样。此情画面,也不由让独闇想到了以前,想到了那个意气风发的燕王模样。那个二十出头,在民间体验生活的爱民如子的燕王,那个一腔热血、雄心勃勃、正义凛然的燕王。

“皇上。”独闇惭愧,怎么说都是他一步步把朱棣推到这个境地的,他心中自责,刺痛。

朱棣还在独闇怀里抽泣,独闇手臂搂紧他,脸庞朝着那一排冰冷的灵位看去,然后目光,久久地盯在朱元璋的牌位上。

“呵呵!”独闇凄笑道:“洪武皇帝,您永远不知,独闇是有多么的敬佩您。犹记得您当年那句响当当的口号:驱除胡虏,还我中华。您不会知道,独闇心中,是有多么感谢您恢复了汉人江山。可是……”

独闇哽咽,再也说不出。他年轻之时,确实是很想展心中抱负,但就是因为小时候,施寻说她不想跟朱元璋有瓜葛,所以他的整个前半生,都是在浪迹天涯。后来施寻回来了,他又碰到了朱棣,便将心中种子重新挑发。虽然朱元璋,曾对他几次过河拆桥兔死狗烹,他也真的没有痛恨过朱元璋,因为这是为王者常见。可是他就是想要辅助朱棣上位,他想要开放海禁,他也不知道他自己在执念着什么。

还有朝廷对家乡苏州的赶散政策,也让他感觉极度不公平,还有亲朋好友,皆死于朱元璋的屠刀之下,所以才一步步,走到了今日这般境地。

“呵呵!”独闇悄然之间,泪流满面。

是啊,施寻说的没错,事情已经发生了,罪孽已经产生了,他们不能拍拍屁股就走人,他们要对此,负责任!

独闇脸庞低下去,挨到朱棣耳边,疼惜的声音小声地说:“天堂地狱,都一起。”

深夜,独闇把朱棣送回皇宫后再回来,虽然他知道施寻不想看到他,但还是习惯性地去施寻的房间看看。然而到了才发现,施寻也消失了。急忙找来婉儿,婉儿才说:“姑娘这几天总是一个人喝闷酒,酒后就总是看着自己的十个手指头,说什么自己才是幕后推手,是真正的杀人凶手。还说什么害了亲人害了朋友之类的。今夜姑娘实在不想有人跟着,就一个人去到小湖边了。”

听完婉儿的话,独闇赶忙赶到府中花园。只见静谧的小湖边,施寻也是一个人倒在那里,身边也是几个酒壶子,有的也是被砸了个稀巴烂。

“施寻!”独闇紧急将她抱起。 

施寻也基本是人事不省了,身子蜷缩在地上,安安静静的眯着眼,只是偶尔,眼角会顺着夜风轻拂,滑下一些小水珠出来。

“施寻!”独闇紧紧搂她在怀中,用自己的衣袍将她紧紧裹住,往房间走。

走的过程中,偶尔还是会来一些静谧的小夜风,施寻好似有些凉,身子就往独闇怀里本能地缩了缩,到最后,几乎是蜷缩成一团。

独闇看着怀中的卡白面孔,心中又是一阵阵剧烈惨痛。此刻的施寻轻轻的,软软的,不吵不闹。重逢后的这段时间,他们几乎没有哪次见面是消停过的,没有一刻钟有以前那样心心相印的,没有一刻钟,有以前那样忘我的为彼此付出的那样安宁的。

“施寻。”独闇疼惜地将施寻抱紧,又想到他们这次见面,他对施寻凶,对施寻吼,心口就更加惨然。再想到小时候和成年后,施寻给过他的爱意和温暖,而他却没有一次帮施寻挡住风险,心里就像流血一样地疼。

回到房间,独闇叫婉儿打来热水,然后给施寻洗了一下手和脸。施寻始终都眯着眼,独闇替她拉好被子,然后走到门边,对守在门口的婉儿递上一张方子,要婉儿明日去抓些药回来。

婉儿连声应是。

“另外……”独闇回头看向床,轻轻道:“不要让姑娘知道,是谁送她回来的。”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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