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独闇追寻
兴师动众,满城寻找,城中人都睡了,铮铮的脚步声在深夜里尤其刺耳。
独闇骑于马上,突然抬手,似想到了什么。
“老师,怎么了?”一旁的郑和问道。
独闇虚眼:“去方宅。”
他早该想到的啊,施寻出逃,肯定是去找方孝孺去了。
这三天,他都和朱棣在接待到访的前朝旧臣。他们是要杀鸡儆猴,否则朱棣的皇位不稳,但是又不可波及太广,否则举国不稳。所以这三天,都是在各种心理和权术较量的忙碌中。独闇将马绳拉紧,怪方才太过着急,才毫无方向地乱找。想到施寻晚上的拥抱,也更是不由心惊。
“方宅,去方宅!”
独闇把施寻关在房间里,一是为了她的安全,二也是出于方孝孺的原因。帝位更换这关头,摆明了赤裸裸的丛林规则,弱肉强食。可是帝位更换啊,谁会讲私人感情?
独闇不能由施寻胡来,毕竟朱棣也才是王,几年时间都在烽烟和血泊中行走,逐渐有点不可控了,他不能让施寻惹怒朱棣。
一行人到一家赫连勃勃气派的大门前,大门高耸,门槛冷森,梁上灯笼上书:“方宅”。
“咚咚咚”一顿敲门声响彻,半天无人应,府中上下人员都好似听不见一般。
独闇将马后退几步朝这阔气的府第望去。灯笼把周围照得透亮,也照亮了屋檐两边的飘扬白绫。
“这个方孝孺!”独闇哼道,拽紧马绳:“不用敲了。”
他们不能强硬,称帝关头,他们正在给朱棣塑立偃武修文的明主人设。方孝孺这人他也太过了解,是不可能给燕军开门的。
再说当下降或不降这个事情,不是谁要杀谁那么简单,而是帝位更替的较量,根源还是要看方孝孺自己怎么选择了。要是施寻在方孝孺身边,兴许还可以劝解到方孝孺什么,也不是坏事。
一行人就这样在门口围着,等着。不多久,天微微亮了,郑和提醒道:“老师,该进宫了。”
今天安排了朱棣称帝,这么大的事情独闇必须得按照原计划进行。走之前,独闇再回首望了一下飘扬的白绫,内心隐隐不安。
相比之下,兵家法家纵横家属强势,儒学佛学属弱势,如果方孝孺还是如此泯顽不灵,如此挑衅的话,他不敢保证会出现什么血腥。
“郑和,派人驻守此地。见到施寻姑娘,带走。”
施寻这头,正和婉儿躲在远处的一棵粗壮大树下。方宅门口全是郑和带的人,她们根本无法进去。此时天又蒙蒙亮了,树下也更不易藏身。
婉儿稍有着急地小声道:“姑娘,再晚一会儿街上的人都起来营业了,我们始终都躲在这里,也不是个办法啊。”
施寻趴着树根想了想:“朱棣从孝陵回来,是不是要经过这里?”
婉儿摸出怀中地图看:“是。”
“那就再等等。”
方孝孺是不会开门的,施寻打算的是绕到后院去。
二十年过去,南京城变了许多,婉儿也对南京不熟,所以昨夜她们翻窗逃出来后,根据地图和对历史的记忆,找了很久才找到“方宅”这里。
结果不巧,刚到就碰到独闇追撵至此,于是就躲得远远的了。
片刻后,晨曦徐徐拉开帷幕,晨光射穿薄雾。逐个的拉门摆摊之声,正在开启熙熙攘攘的南京城,各种叫卖叫嚷全都起来。
不多久,一行穿着朝服的官员抬着一辆法驾(天子车驾)走上来,正正端端地将法驾卤簿摆放在路中间。
一串叱咤的马蹄声也响起,施寻藏于树后,本能地躲过脑袋,斜着眼去看。
果真,和史书上一样,那骑马威武之人,正是朱棣。
朱棣昨夜就一直在孝陵,“三推礼”已过,现在这出,是他登皇帝位前要演的最后一场戏。
迎附的官员拦住朱棣的马,并捧来皇帝宝座,一定要让他登辇。
朱棣瞥一眼这阵仗,内心岂可不知,这是专供皇帝使用的,是最高等级的仪仗。
“不不不……”朱棣摆手,一再辞让。客气几个来回后,那些迎附的官员索性上手,将他扶上法驾。
“呵呵呵呵,众心所戴,本王不能不懂礼啊。”
“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顿时万岁之声就山呼雷动。
气氛带动,街上的平民也随之附和,纷纷匍匐拜倒,新皇登基,高呼万岁,响彻天地。
守在方宅门口的郑和等人也跪地响应,高呼“万岁”。他们制造的神话终于变成了现实,打心底里高兴。
朱棣看着街上人群,面上微微笑着,内心却是早就震起了千重骇浪。
这一切,他终于,都抓在手中了!
纵观历史上所有的清君侧,只有这一次成功!中国历史上的几次“藩王之乱”,只有朱棣成功!
旌旗在空中飘舞,发出呼呼啦啦的声音,身后大队人马将士威武,路旁人群不停倒拜,还有响彻的悬鼓锣天,这时候的朱棣,得意极了。
也没有人发现,有两个女子,趁着他们欢喜之时不防备,悄悄从那棵大树下,绕到了方宅后院。
后院不高,施寻和婉儿顺着旁边树丫爬上去。这时候南京所有人都在诉说新皇登基这个消息,暂时无人管方孝孺这里,郑和也纯纯是守着门口。
“哒哒”两声脚步,施寻和婉儿从墙上跳入院中。进来才发现,满院白绫。依稀还听得哭嚎声,顺着走过去,才见是一屋子穿丧服绑白带的人在对着朱允炆的灵位哭丧。
“先生!”
“先生!”
“方孝孺!”施寻直接叫唤,哭丧的人群停了一下,全都看她。
施寻慌乱四望,不多久,隔壁房间走出来一个四十左右,也是一身国丧礼服的中年男人。
施寻急急扑过去,抓住方孝孺的两个手臂:“方孝孺,对吗?”
仔细打量那人,身躯凛凛,皎如玉树,是一副非常有气质的仪容和饱读诗书的脸。
“你是何人?如何进来的?”方孝孺眼里渗透着吃惊和不理解。
施寻从心窝掏出那本《幼仪杂箴》,亮至他面前:“我是施寻,这是你送给我的,你还记得吗?”
方孝孺拧眉一下,想不起。
施寻把书丢给婉儿,抓起方孝孺的手,掰开他的指尖,再把自己的食指对上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