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可是驻守却有些不耐烦了，“怎么，叫不出口？”

　　“怎么就认不清事实呢，你以为不说话，自己就不是下奴了吗？”

　　“咻——”驻守抽出佩剑，抵在厌之的喉间。

　　“还不说吗，那就别怪老夫不客气了！”

　　驻守提气就要把剑刺入厌之的喉咙，闪着寒光的宝剑距离厌之只有毫厘，几乎能预料到厌之的喉咙被割开，血液喷洒出来的悲惨模样。

　　驻守并无迟疑，反正魔傀也不会真正死亡，不过是疼一下而已——说时迟那时快，厌之眸中轻闪，几乎是遵从身体的本能动作，一个侧身，伸手牢牢扣住了驻守的手腕，向前一拉，剑便从他喉间移开了，一击不成，驻守迅速转身——又是一剑直指心脏，几个回合下来，厌之只是躲避而已，却并没有伤到驻守，而驻守也暗暗心惊，没想到魔傀的力量和速度提升的这么大，就连他对上也觉得吃力。

　　但是，即便厌之处处避让，驻守仍然没有停手，反而招式越发凌厉，那剑划过厌之的脸颊，留下一道细长的伤口。

　　驻守心中一喜，就要乘胜追击，可厌之突然以一个极其刁钻的角度从驻守身旁掠过，几乎同时，他的手一顶，驻守手中的剑便到了他手中。

　　遭了，驻守心中一个突突，脑海中闪过自己下一刻的惨状，他抬头看向厌之，却撞进厌之平静的眼眸，少年微蹙着眉，但却并无戾气。

　　但碰巧的是，花引突然进来，呈现在她面前的正是厌之夺了驻守的剑，指向驻守。

　　于是她想也不想地解下腰间的鞭子，向着少年抽了过来，在少年错愕的目光中，带着凌厉的破空声，狠狠地落在了他单薄的脊背上。

　　那鞭子是多年前妖族的贡品，专门用在战场上，鞭子的内里编进了坚韧的铁丝，表面带着细细密密的小倒刺儿，一鞭子打下去，必将连着肉。

　　“唔——”厌之猝不及防之下，也只吭了一声，就立刻把所有的声音咽了下去，但他咽下了哽咽声，却无论如何咽不下嗓子眼儿涌上的那口血，哇的一声，吐了出来，瞬间，鲜红的血液染红了地面。

　　此时，厌之已经站都站不起来了，他一手以剑撑着地，单膝跪在地上，微微弯了脊背——这样能减轻一点儿伤口的痛感。

　　就在他喘息着调整呼吸的时候，一双精致的绣鞋，出现在他的余光中。

　　“呵，这么厉害？”她似笑非笑，抬手掐起他的下巴，指若柔夷。

　　指尖却冰凉。

　　“没想到，连我魔域驻守都不能胜你--”花引轻飘飘地看了驻守一眼。

　　驻守羞愧的低下头，魔傀刚刚醒来，正是力量最弱的时候，却依旧轻而易举的打败了他。

　　“你怎么不说话？”她的手指骤然缩紧，迫使厌之不得不正对着她。

　　“咳…”厌之胃里翻涌，此时被这么一掐，嗓子眼里又有腥甜涌上来。

　　

　　“我没有想过要伤他。”这个“他”指的是驻守。

　　“刚刚，是您的驻守大人——”

　　“殿下，您千万不要相信他”驻守怕厌之把刚刚刁难他的事情说出去，急忙出声打断。

　　“老朽不过没有满足他提出的要求，他便要痛下杀手！”驻守脑中飞速运转，故意模糊了他对厌之的刁难，反而把话题引导到厌之的身份上。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这魔傀不知怀的什么心思，竟然挑拨殿下与老朽的君臣关系，您可千万不要相信他啊！”

　　花引看着厌之，很仔细地端详。

　　然后，她不得不承认，少年真的生得极好， 就连现在受伤，面容苍白，嘴角那一点殷红，依然有一种凌虐般的美感。

　　她以前会喜欢上他这幅皮相，其实不冤。

　　女孩松开掐着厌之的手，接过锁月捧上的帕子擦了擦手，像是粘上了什么脏东西一样。

　　厌之以为，他的主人应该会给他一个解释的机会，但事实又一次向他证明了他的主人到底有多不喜欢他——花引把手中的鞭子扬起，在他惊愕的目光中，又一次，狠狠地落在了他的身上，这一下，落在了他的左肩。

　　她完全没有给他解释的机会，就相信了驻守的一面之辞。亦或者，她可能心中清楚驻守说了假话，但她出于某种原因，还是站在了驻守那一边。

　　鞭子落到左肩的那一刻，他并没有感觉到什么，只是有一瞬间的麻木，但麻木过后，便是可怕的仿佛肩膀被撕裂的痛苦。

　　眼前开始发昏，他死死咬住唇。

　　肉体上的疼痛尚且可以忍受，但花引高举着鞭子，向他抽发过来时的画面，却不断度现在脑海中，直到疼痛感传来，他死死的按住肩膀的时候，他的感觉都是不可置信，还有，鼻子有点酸。

　　他仔细回想，自己到底做了什么惹得她不相信他，但怎么想都想不明白。他的话都还没说完，就被打断了，他甚至只是说了九个字而已，哪里挑拨关系了？厌之想不明白。

　　哪怕是之前和驻守交手，他都注意着并没有伤到驻守，她刚刚进来，就不分青红皂白地赏了他一鞭子，哪怕他真的心存害驻守的心思，也并没有行动，更何况他根本没有那样想过。

　　明明是驻守先动的手，他不过是挡一下，总不能站着挨打吧？

　　可现在受伤流血的人，疼的人，却是他。

　　他不过是过来想找一些吃的用的东西而已。

　　☆

　　“唉，醒醒。”厌之被粗暴的摇醒了，就像是突然穿越，他眨了眨眼睛，努力适应了眼前的光亮。

　　俏丽的少女伸出手，在他眼前晃了晃：“嘿，你不会傻了吧？”

　　“没有。”他淡淡答到。

　　他在脑海中努力的回想记忆的断点，是疼痛和虚弱的无力感。

　　昏迷前最后一眼，是花引转身离开的背影。

　　后背还是很疼，但比昨天好了很多，应该是上了药，他环视一周，这是一个小院子，他此时就在这个小院子附带的简陋木屋中。

　　“是你把我带回来的吗？”

　　“不是，我可没那个本事！”少女笑到，给他到了一杯水“喝一点吧，我看你冷的厉害，这是热的，多少暖暖身子。”

　　他接过杯子，一手托着被底，一手环过杯耳朵。

　　温暖从手心传来，氤氲的热气染湿了睫毛，脸上每一寸肌肤都浸在温暖里。

　　仿佛在很久以前有人对他做过同样的事。

　　“多谢姑娘。”他向着少女笑了笑。

　　“不用客气”少女古怪的笑了一下“喏，你要是真的想要谢我，就给我来一点你的血液吧。”

　　说着，她还拿出一只碗“就一小碗，你不会不愿意吧？”

　　一碗热水换一碗血，真是【划算】呢。

　　厌之心底觉得好笑，之前因为一碗热水而升起的莫名情愫消失殆尽。

　　所有的好都是有目的的。

　　而且，自己的身体状况告诉他，不能再经受创伤了，如果在来一碗血的话，他很可能再次昏过去。

　　“抱歉，姑娘，我不能给你。至于刚才那杯水——”他顿了顿，发现自己好像没有什么能还给那位姑娘的，“今后，我会用别的方式还给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