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树叶摩擦,沙沙作响,阴暗的云压下,只有假山上嵌入的夜明珠,向怯懦与寒风的欺压,只是发出微弱的光。
花引眯着眼,发丝被风撩起,她看向了那一片阴影,从那阴影中缓缓露出的精致的鹤麾衣角。
少年弯着腰,从假山后挤出来。
花引默默地看着他出来时被树枝勾住了衣角 ,然后一个踉跄,差点以头抢地尔。
锁月囚玉:……妖族少主是不是有点傻。
元魄淡定的把衣角摘出来,向花引行了个礼。
“殿下金安,魄实非有意尾随殿下,”元魄道,“只是魄初来乍到,不知要去何处,只得寻殿下芳踪。”
花引翻译了一下,大抵就是说:殿下我也不想跟着你但是你压根没给我安排住的地方总不能我傻站着等着吧。
“哦。那你跟着我都看到什么了?”
“在下跟随殿下已是唐突了,自是不敢再多加打量--”
花引捋了捋头发,纤长的手指从发间略过,轻轻地抚上了腰间的配饰。
“但是在下好像看到了人族少主钟离溯呢。”
花引缓缓抬起眼,少年依旧如沐春风的笑着,她定定的看了他一会,就在元魄已经不自在的就要笑不下去的时候,勾起了一个笑。
“这里可是魔域,人族一向都在牢房里关着,哪里来的什么钟离溯?元魄少主还是仔细些,看看清楚,再来说这些无凭无据的话,莫怪本宫不客气。”
她说话的时候一直笑着,但却让元魄心里一沉——他似乎忘了,这里不是妖族,而是魔域,若是惹怒了花引,不说他请人家帮忙能不能成,就是他发生了什么“意外”,死在了魔域,妖族也不见得会为他讨回公道。
想到这里,元魄就想要认错道歉——形势所迫,反正又不会掉块肉。
“行了,以后注意着点。至于住的地方,本宫一会儿通知你。”
“那就,多谢殿下了。”
☆
厌之一瘸一拐的扶着墙,他抬眼望去,依旧是空荡荡的隧道,不见一丝人影。
他已经走了很长时间了,风依旧很冷,那件湿透的衣服已经被他脱下来扔掉了,他毕竟还有花引留下来的衣服,虽然并不足以保暖,但是至少是干的。
两件,他都套在了身上。
刚开始,他想着要去找驻守,问他要几件厚的衣服,顺便问问他以后住在哪里,到现在,他觉得只要来个人就行。
而且,随着时间的推移,在寒冷之后,他又感受到了饥饿的折磨。
身体一阵一阵的发虚,每走一步,眼前都出现一片黑色的点点,让他觉得自己就要这样倒下去了。甚至连胃也来凑热闹了。
好吧,现在,他只求来个活物就成,能吃的那种。
但上天并没有听到他的祈求,他转过一个弯,终于找到了一个门,里面坐着一个人,厌之辨认了好一会儿,才认出是那个胖胖的驻守。
他撤开了自己扶着墙的手,发现手上被墙面上的棱角划开了许多细长的小口子,不深,但冒着血丝,有一种细细密密的疼。
他把衣服整理了一下,走了进去,短短几步路程,他走得很慢。
他突然想到,驻守不喜欢他,那么他能要到东西吗?
即使知道可能性很少,但他别无选择,必须去试一下。
“驻守大人,我——”他刚一开口,就被打断了。
驻守凉凉得抬起眼。
“你怎么还认不清身份。是谁允许你自称‘我’的?”
他微微一愣“那……应该自称什么呢?”
“下奴。你应该自称下奴。”
“重新说一遍。”驻守道。
下奴。
地位低贱的奴隶。
原来自己在别人眼中是这样的存在啊。
他很清楚,这两个字,一旦叫出口,他的身份,也就那么注定了。
他本来是来要几件衣服被子还有问问他该住哪儿的,现在却是没有办法开口了。
而且,还把自己置于如此境地。
驻守确实是早有准备,他是魔域为数不多的知道他的真实身份的人。在驻守看来,殿下把人交给作为知情人的他,自然别有深意,而其中的度,是需要自己好好把握的:既不能让人死在他手里,毕竟殿下还另有计划;又不能让他过得舒服了。
他直勾勾的看着眼前的人,还是少年的眉眼,脸部的线条带着特有的青涩柔和,整个人都散发着干净的气息。
若他是个魔族人,这样的样貌,是极为出挑的。
驻守漫不经心的垂下眼:可惜了啊,他偏偏是个人族的少年。
这便注定了,是早夭的命。
这样的想法,其实并没有带上太多同情,更多的,反而是对他的讽刺。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所以,死了,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嘛。
厌之不知道驻守想了什么,在他看来,驻守是在等着他的回应。
可他真的说不出“下奴”两个字。
心底有一个声音在抵触——他不是下奴啊。
即便他知道,可能失去记忆之前的自己是一个很糟糕的人,但刚刚醒来的他,还什么都没有做过呢。
他的手指无意识的扯了扯衣袖。
“驻守大人。”
说完,连他自己也不知道要说些什么了。
他忽然想到了他的“主人”。
是,她吩咐的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