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之羽(41)

  “站住!”

  门外金复的声音响起。

  宫临徵放下墨条,转了转手腕,抬头望去,垂下的发丝也随着她的起身而离宫尚角远去。

  宫尚角眼帘微垂,烦躁地按压眉心掩下不满:“什么事?”

  “公子,是……”金复的刀横在来人面前。

  “哑奴?”宫临徵已看清了来人,拎起衣摆走出房门,略感诧异,“你怎么来了?”

  哑奴从衣服里捧出一手心漂亮娇艳的花朵给她看,花朵带着露水,芬芳而鲜活。她黑黝黝的眼珠盯着宫临徵瞧,仔细看去,似乎有些期待。

  “好漂亮的花,是送给我的吗?”宫临徵凑过去看,黑夜中的花充满生机,嘴角不自觉上扬,“谢谢你。”

  哑奴见宫临徵在笑,僵硬的面颊也跟着笑了,只是五官略有些不自然。

  “瞧我,我都忘了。”宫临徵的手指在哑奴脸颊上轻点,窸窸窣窣的声音顿起,骇得金复下意识后退几步,搓了搓自己胳膊上被激起的疙瘩,宫尚角站起身来,几步走到她身侧。

  哑奴乖顺地闭着眼,面下有小虫钻来爬去的,她的面容也在渐渐改变着。

  “好啦。”宫临徵满意地收回手。

  哑奴睁开眼,已经是位双目圆润、略带婴儿肥的可爱姑娘,唯一可惜的是,她的眼神空洞,只有在面朝宫临徵时才有了光亮。

  宫尚角眯了眯眼,他记忆力向来很好:“临徵,这位姑娘看上去倒是面熟,与当年袭击徵宫、被月公子讨去做药人的无锋刺客一模一样。”

  宫临徵将手心里的花别了朵在哑奴耳畔,或者说,是云雀的耳畔:“是她。”

  “那刺客身死,尸首被挂在宫门城墙上向无锋示威,只是在第三日晚上不见了踪影。是你救下了她?”宫尚角眼神微暗。

  宫临徵摇摇头:“与其说是我救下了她,不如说是她自己来寻到了我求救。”

  “此话怎讲?”

  “尚角哥哥难道没有发现吗?她与正常人不一样。”

  宫尚角再仔细看向云雀,发现她在外人面前好似一个空壳,只服从宫临徵的命令,只有在看向宫临徵时,才像是个有灵魂的活人。

  “当年那刺客伤了我哥哥,我实在气愤,也趁乱在她身上种了蛊。”

  “什么蛊?”

  “还没有验证成功与否的傀儡蛊。”宫临徵拍拍自己的心口,“子蛊在她身上,母蛊在我身上。”

  “这蛊对你可有伤害?”宫尚角心急地一把握住她的手腕。

  宫临徵错愕一瞬,笑开:“自然是没有的。只是,当年那蛊出了些差错,在月公子的冬蝉草的影响下,误打误撞让母蛊与子蛊之间产生了联系,她能替我分担些心悸之苦,我也能感应到她的存在。”

  宫尚角暗自松了口气,转握为牵,身后的金复看得眼角直抽抽:“后来呢?”

  “后来,听说她的尸首不见了,我本来还打算费些功夫派人去寻,毕竟她身上的蛊的异变引起了我的兴趣。”

  宫临徵回想起那场雨夜,一个血肉模糊、天灵盖碎裂的姑娘在傀儡蛊母蛊的牵引下,自己撅开坟墓,顶着一身泥土与血污,躲过宫门的重重护卫,倒在她的小院里。

  “其实,我也说不清她现在究竟是活人,还是死人。”宫临徵摸了摸云雀的脸,云雀似无所觉地一笑。

  看得金复猛地一哆嗦。

  “姑且算作是活死人吧。我动用不少蛊虫与药材,在她身上实验,总算有一天,她醒了。只是起死回生又谈何容易,她总要付出代价,她的记忆丢失,认我为主,我用面蛊改变了她原本的容颜,用声蛊断了她的声音,从此,她就是我院中的哑奴。”

  “不过。”宫临徵有些苦恼地点点下巴,“上次月长老差点就把她认出来了,还好我早有准备,有惊无险。”

  “她就是云雀。”宫尚角肯定道。

  “云雀,这名字可真好听。”宫临徵的声音细缓而轻柔,“一只云雀,就应该在空谷中啼叫,听雨声,闻花香。”

  云雀眸色灼灼地盯着宫临徵。

  “你喜欢这个名字?”

  云雀轻抚了下仿佛一直空着一块的胸口,刚刚那里跳动了下,点点头。

  “好,那以后你就唤作云雀。从我救下你的那刻起,你就只是宫门的云雀。”

  云雀抿唇一笑,这一次的笑自然又天真。

  “怎么想到现在替她换回了原本的样子,还是在我面前?”宫尚角看着云雀,脸色阴沉。

  “既是她自发找来的巧合,也是我早就做好的准备。”宫临徵站回宫尚角身边,“她是月长老和云为衫的软肋,不是吗?”

  “只是因为这个?”

  “她能帮你把计划走下去,尚角哥哥。”宫临徵持花轻嗅,“蛊永远不会背叛主人,她是我最衷心的棋子,现在,也是你的了。”

  宫尚角没有接她递过来的花:“我不需要。”

  宫临徵毫不意外他的拒绝:“那她还是继续留在我身边吧。”

  “你不打算再改变她的容貌了吗?”

  “戏唱到现在,也到了她该登场的时候了。”宫临徵心情很好地携着云雀回了房,“我有些困了,尚角哥哥晚安。”

  “你是不是还有什么后手?”宫尚角眸色沉沉地望着她的背影,他从来不知道,她会瞒着他和远徵默默做了这么多危险的事。

  宫临徵定住脚步,音调欢快:“也许还有一个,但还未见效,不知道算不算得上后手呢?”

  “还有什么?”宫尚角咬紧后槽牙。

  “说出来了就不算是后手了。”宫临徵回身一笑,安抚他,“如果成功了,那一定是个大惊喜;如果失败了,那我现在说出来只会是空欢喜一场。”

  “尚角哥哥啊,再耐心地等等吧。”

  “……我会的。”宫尚角似笑非笑地看着月下亭亭玉立的少女,“毕竟我最擅长的,就是等待。”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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