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之羽(40)
角宫,上官浅房间悄无声息,看似已经沉沉睡去。
然而她此刻坐在窗前,窗户大开,寒风吹进来,她却浑身燥热,只穿着单薄的水衣。
夜风往里灌,她身上大颗大颗的汗珠不断滑落,眉头紧锁,那汗水连风都吹不干。
上官浅调整着自己的呼吸,一遍遍提醒自己:“不要运功……不要运功……”
窗扇被吹得吱嘎摇动。
浑身的灼热难以忽视,原本已经平和的呼吸再次急促起来。
她思绪飘忽,恍惚回到了在无锋训练的时候。
那时她在寒雨的瓮井里练功,寒鸦柒在旁监督,她的衣服都被雨淋湿浇透,理应寒冷无比,而她却浑身冒着热气……
她的心法至阳,炽烈的内力让她此刻连吐息都变得格外沉重,所以她不能运功,只能再次静下心来调整呼吸。
“砰砰砰”门外有人在不耐烦地敲门。
“谁?”她发出的声音细若蚊吟。
“喂,死了没?”
一如既往的嚣张且很没有礼貌,上官浅勾唇一笑,是宫远徵。
她离开窗边,从木架上取下披风盖住自己的身子,走到门前,却没有开门:“徵公子深夜来访,不知所为何事?”
“我妹妹醒了。”
“临徵妹妹醒了就好。”上官浅慢慢蹲下身子,犹觉不够,干脆躺了下来,脸颊贴近地面,顿时舒服了些,“徵公子可是要来捉我进地牢的?”
“哼,你也配我亲自来捉拿。”宫远徵又敲了敲门,“你在搞什么名堂,怎么还不开门?”
“毒发了,哪有力气开门。”上官浅直接摆烂摊牌,躺在地上饶有兴致地盯着门上映出的少年身影,“徵公子若要进,便进吧。”
“嘁,爱开不开。”宫远徵从怀中掏出药瓶放在门前,转身离去,“门口放了药,记得吃了。”
“什么药?”
“毒药。”声音已有些距离了。
上官浅又缓了缓,才起身开门,月光下,门前地上的药瓶闪着玉色的光泽,俯身拾起,再一抬头,正对上宫远徵恶意满满的笑容。
上官浅:真是意料之中又在情理之外的去而复返呢:)
“这不是有力气开门吗?”
上官浅顿了顿,微微福了身子:“我只是谨遵角公子之令禁足在自己屋内,适才毒发过一阵,实在是没有力气为徵公子开门。”
宫远徵又凑近看她的脸色,上官浅战术后仰:“毒发过是没错,可我看你明明就有力气得很啊。”他似笑非笑地瞟了眼她身上的披风。
“徵公子说笑了,深更半夜,孤男寡女,哪怕我已不是角公子选定的新娘,男女大防还是懂的。”
“你的意思是我逾矩了?”宫远徵脸一下子就变了,手中立时多了一柄短刃。
“怎会。”上官浅垂眸,低下的脸上写满了是啊我就是这个意思你个不讲礼数的小毒物。
猝不及防间,宫远徵的脸在她视线中出现,是他矮下身子扭头从下方来瞅她的脸。
不讲武德!上官浅瞳孔微震,惊得后退几步,一时脱力跌坐在地,药瓶咕噜噜滚落在地,她的心都被吓得跳快了一些,咬牙切齿:“徵公子这又是何意?”
宫远徵直起身子,有些遗憾她的表情管理,理直气壮道:“我只是觉得你刚刚在骂我,怎么,我冤枉你了?”
上官浅一时无言,恰好半月之蝇的下一波灼烧之苦来了,她闷哼一声,故技重施地躺在地上纳凉。
很快,她的额头又渗出细密的汗水。心绪杂乱无章,难以凝神。
“毒发了?”宫远徵跨过门槛,捡起药瓶,倒出颗药丸来,递到她嘴边,“吃了。”
“爹……娘……”上官浅呢喃。
“喂,让你吃药。”宫远徵半蹲在她身前,意图卸了她下巴强行喂药。
“小妹妹……吐血……爹……爹……”
宫远徵的手一顿,想起当年与妹妹结伴出来看大会的热闹时,小宫临徵突然撤回手紧紧捂住嘴。
小宫远徵不解地回头看:“妹妹?”
小宫临徵的手缝间有越来越多的红色争先恐后地涌出来,接着在小宫远徵惊恐的注视中,再也忍不住,猛的呕出一大口血来。
“妹妹,来人,来人呐。”小宫远徵手足无措地将她抱在怀里,抖着嗓子喊出的声音还不大,他深吸口气,“来——”
“啊!!!”不远处刺耳的尖叫声响起。
小宫远徵狼狈抬头,就见一身鹅黄色的小姑娘害怕地看着他怀中的妹妹,见他看过来,身子一哆嗦。
“喂……”帮我喊人来救我妹妹,还没等小宫远徵说完。
“爹!爹!有个小妹妹吐血了!爹啊!”小姑娘转身就跑,第一步还险些左脚绊右脚,调整后一溜烟跑远了,“爹啊!”
喊得比他这个亲哥哥还要撕心裂肺。
宫远徵回过神来,眼神复杂地看向地上神志不清、还在喊着爹娘的上官浅:“就当是还你一回。”
他轻拍上官浅的脸颊,将药丸抵在她唇间:“喂,听得到我说话吗?看到我手上的药丸了吗?是半月之蝇的解药——”
还没说完,上官浅就乖乖张嘴将药吃进去了。
宫远徵站起身来一笑:“看来你还是有意识的,骗你的,是毒药。”
“噗。”上官浅将嘴里的药丸吐了出来,翻了个身去。
宫远徵的脸一下子就黑了,将地上被吐出的药丸踢飞,药瓶扔在上官浅脑后:“最后一颗,爱吃不吃。”
转身气咻咻地跑了,小铃铛叮铃铃杂乱地响个不停,可见他的气急败坏。
等再也听不见铃铛声响,四周又是死一般的寂静时,上官浅反手摸过药瓶,倒出最后一颗药丸,嗅了嗅,虽算不上所谓的解药,但也能缓解发作时的苦痛。
她将药丸扔进嘴里,嚼了嚼,咽了下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