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七回
皇宫内一片血腥弥漫，皇宫外一队马车悠悠驶出。
小皇帝带了一身的凌乱出了皇宫，出了皇城，出了京城。
外面白茫茫的雪，比不得他心中的空白。
“陛下，还望你多加珍重，人活着才能有报仇的机会。卧薪尝胆的典故不用我等多言，陛下早就铭记于心。陛下懂的道理也不比我等少几分。”
方京墨担心小皇帝想不开，便让马儿退了几步，走在小皇帝的轿辇边。
她的声音说不上多大，但字字句句都透过那层薄薄的窗户撞在了小皇帝的心头。
小皇帝那双死水一样的眸子终于有了波动，双眸一眨，他靠在了身后的木板上，浑身上下都松软下来，软塌塌地瘫在角落里。
“陛下不必忧心，莱州已经做好准备等待陛下的车驾。”
“多谢。”
这简单的两个字包含了太多的情绪。这一句感谢，既是对之前所有逝去的亡魂的感谢，也是对方京墨他们这一路护佑的感谢。
方京墨察觉到小皇帝情绪有所改变，便驾着马往前面去了。
此行必定凶险，若是小皇帝本身就没了生念，她再小心百倍也不会有任何作用。
“都加快速度，在夜晚到来之前赶到驿站。”
“是！”
一声令下，大队人马往莱州方向走去。
夜幕垂下，人群刚好抵达驿站。
“你们几个留意陛下的安全。我去驿站看看情况。”
方京墨说完就牵马上前，驿站内倒是寻常模样，擦着桌子的伙计，打着算盘的掌柜，一切看似都很正常。
“掌柜的，一间上房。”
“客官，客满了。”
掌柜的也不抬头，懒散地回了一句，手里的算盘继续活动着。
“一间，上房。”
方京墨又重复了一遍，手上的玉牌落在了桌子上。
掌柜的正打算不耐烦地赶人，却在看见玉牌时表情一僵，随即挂上了一张明媚的笑脸。
“原来是贵客。瞧我这没眼力见的。贵客，这边请。”
掌柜的把算盘一扔就凑到了方京墨跟前。
方京墨冷着脸收回了玉牌，“贵客在后面的轿辇中，还不快去迎客。”
“是！是，小的这就来，这就来。”
掌柜的一听双眼一亮，小跑着就要往外走。又想起来自己不认得轿辇，只好讪笑着倒退两步，跟在方京墨身侧转悠。
方京墨没有计较他方才的无礼，而是大步流星地出门让几名侍卫守在驿站四周。
“陛下，里面请。”
“陛，陛下？”
一听这两个字，掌柜的两腿直发软，没来得及说什么就先行了个大礼。
“陛下下榻小店，小店蓬荜生辉，小的三生有幸。”
“你起来吧。”
小皇帝淡淡地扫了他一眼，跟着方京墨往里面去了。行至三楼，最里面那间便是整个驿站最豪华的房间了。
“你们几个，看好驿站，有什么风吹草动立刻禀报。”
方京墨安排了人在一楼大堂，又找了几个武功不错的安排在二楼楼梯口，最后几个人守在三楼，剩下两个人守在房间门口。
她则带着落单的护卫进了小皇帝的房间。
“陛下可以放心休息。”
“这一路路途险恶，你们不便喊我陛下，不如唤我名讳。”
“此事不妥。直呼陛下名讳实在是大不敬。”
“那，便以十郎代称吧。”
“是！”
“这位是？”
小皇帝注意到了方京墨身后的护卫，仔细瞧了瞧，发现容貌十分熟悉。
“陛下，近来可安好？”
“竟真的是你。”
小皇帝看着行礼的陈十七愣了一会儿，这才颤抖着手上前扶起了她。
“你我之间，无需多礼。”
“礼还是需要的。”陈十七向后退了两步，自己慢慢站直了身子。又瞧了一眼方京墨，笑道，“你怎么认出来我的？大家都是一样的衣服。”
方京墨回之一笑，“山人自有妙计。”
小皇帝早就知晓二人的关系，此时见二人碰面，不觉十分羡慕。
“少卿好一双火眼金睛。”
当着小皇帝的面，陈十七也不好做什么大动作，讪讪地收回了抬高的手，捋了捋额前的碎发又退了一步。
方京墨不动声色地瞧了一下小皇帝的脸色，见他并不介意神情放松许多。
“那我去外面守着吧。”
陈十七指了指外面，继续向着门口挪动。
小皇帝摆了摆手，“你就留在这里吧。你们若是不方便，便再订一间上房。门外那么多侍卫，什么人还敢动手。”
“还望陛下准许臣留在外室以保护陛下周全。”
陈十七顿了顿步子，笑道，“陛下安心歇息。十七告退。”
陈十七出了门就往一楼大堂去了。
大堂里并没有什么人，只有掌柜的一个人在无心地打着算盘。他时不时瞄一眼大堂中央坐着的陈十七，张了张嘴，还是什么都没说。
陈十七没有漏掉他那欲言又止的模样，偷笑一声不做回答。平常百姓，一辈子也见不到一次皇帝的真容，今日这一遭，恐怕这小掌柜无福消受。
果不其然，子时刚过，屋外就传来一阵阵刀剑碰撞的声音。这小掌柜大惊失色，一躬身就钻进了柜台下面。
“可惜这店铺，怕是保不住了。”
陈十七探了探头，故意大声的开口。
柜台里的掌柜吓得直打哆嗦，哆嗦着念叨着各路神仙。
陈十七依旧坐在大堂中央，她心里明白，第一波不过是前菜，怎么也不会是些厉害角色。
自然用不上她。
过了约莫一盏茶，门外的声音就小了下去。
掌柜的听到声音小了，哆嗦着探出了头，见陈十七依旧稳稳地坐在中央，这才松了口气。
又觉得陈十七神态自若，眼珠子骨碌一转，取了一坛好酒靠近了陈十七。
“官爷，这位官爷。”
见陈十七不理会他，他擦了擦脑门上的汗，犹豫着往前推了推。
“官爷，这是小的一番心意，这一夜值守，未免枯燥。嘿嘿。”
瞧着他明明害怕还佯装淡定的嘴脸，陈十七轻扣了两下桌子。掌柜的仔细斟酌了一番，拿过了一侧的酒杯。
“你若斟上了酒，你这耽误官员办事的罪名可就坐实了。”
“不，不敢！小的不敢！求官爷开恩！”
听到这话，小掌柜双手打了个冷颤，说什么也不敢再倒一滴酒。
陈十七瞧着他浑身发抖，挥了挥手，“回去算你的账吧。这里发生了什么，都与你无关。”
“是，官爷说的是。”
小掌柜哆嗦着回了柜台，把着算盘和账本，却是一点儿也算不进去。
又过了半个时辰，外面再次响起打斗的声音。这一次，比之前还要热闹。
“你们几个，去外面帮一下手，大堂有我看着。”
“是。”
虽然质疑陈十七的命令，但外面的声响，还有门窗溅上的血迹，他们还是出了门。
“官，官爷，我，我不会有事吧？”
“算你的账去。”
陈十七挥了挥手，继续注意着门上的身影。
掌柜的那里还算的下去，哆嗦着手，抓着账本不敢动弹。看着窗棂纸上的血迹越来越多，小掌柜紧张地屏住了呼吸。
“哎——”
陈十七本就没抱太大希望，见小掌柜满脸慌乱，也并不觉得稀奇。
“嗖！”
“哎哟！”
门外飞进来一枚飞镖，小掌柜当即摔在了柜台里。
“这不是没扎到你吗？紧张什么。”
陈十七上前取出了飞镖，研究了一下上面的纹路。这与之前他们见到的那些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区别。
“官，官爷，你可一定要救我啊！哎哟，我滴亲娘哎，祖宗保佑，祖宗保佑。”
一连飞进来几枚飞镖，掌柜的直接坐在地上哭爹喊娘起来。
陈十七无奈地摇摇头，向后一躺避开了一枚飞镖。
“往楼上去。”
陈十七喊了一声，再次坐正了身子。
“我滴天爷哎，我滴天爷啊。”
掌柜的早就吓得没了主意，一个劲地哭爹喊娘却没有动作。
“快去楼上！”
陈十七又喊了一声，掌柜的却依旧没有动作。陈十七恨铁不成钢地瞪了他一眼，按着桌子向前一翻，一把拎住了掌柜的衣领子，一个用力把他摔在了楼梯上。
“往上跑！”
陈十七侧身避开了一只飞箭，一脚踢翻桌子挡在了自己面前。抓起一侧的长凳，向上一扔挡下了掌柜的面前的飞箭。
掌柜的终于回过了神，正想往上爬，前面就落下了一枚飞镖。他胳膊一软，整个人摔在了地上。
“笨死算了。”
陈十七见他险些摔下来，翻了个白眼往前走了两步，一把拽过长凳推到了掌柜的身后，有凳子这一卡，掌柜的才稳住了身形。
“我的天爷哎，天爷哎。”
又絮叨了两句，他才继续往前跑。
陈十七见他去了二楼，便向前走了两步。稳住了身形，她便连续竖起了几张桌子，借着桌子走到了门口。
就在此时，大门从外面踹开，接着就翻进了一人。
陈十七果断出手，那人当即倒地不起。
还未关上门又有人冲了进来。陈十七再次出手，划破了来人的喉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