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八回
上官靖手持长戟直冲烛懋而去,长戟裹了一层白色内力,还未到跟前便能察觉到其中的杀意。
还未到跟前,四周便跳出许多穿着黑色劲服的人。他们露在外面的小臂全都遍布黑色的花纹,一条缠绕着另一条,就这样盘绕在胳膊上。
花纹藏在袖子下,又从锁骨部分露出来,攀爬向上包裹住整个下巴。嘴巴和鼻子各有各的样子,但他们的眸子是同样的,没有焦距且十分呆滞。有的甚至全部是眼白,只有一点眼黑。
这些人与万星落几人之前遇到过的树皮人有些相似,又有着一些不同。
前面一人一把握住了长剑,一拳砸在了上官靖的胸前。上官靖吐出一口黑血向后飞去。
从四处宫门又钻出几人,他们纷纷手握长剑,双眸紧紧咬着祭台上面的烛懋。
他们是从各处齐聚过来的。其中有受诬陷而被罢免的官员,还有几人他们的父辈因莫须有的罪名被杀。他们一直关注着朝堂的消息。得知烛懋要在今日夺权,他们纷纷赶来。
烛懋怒喝一声,抬手击出几掌将围在他身前的长剑击飞出去。
有一个身穿劲服的男子丢开了长剑,甩出一只匕首,冲着烛懋的要害攻击过去。
场内突然起来一阵飓风,身披白袍的羊老怪从天而降,一掌击飞了几人。
“现在我是大聿的皇帝,你们这样做,难道是要造反吗?”
人群越来越多,每一个都喊着要他偿命的口号,烛懋怒极。一掌拍在地面,地砖一个接一个的翻身跃起,大片的灰尘飞舞起来。
“烛懋,你这逆贼!先是逼死先太后如今又逼走陛下!此等做法有违正统!”
“烛懋老贼!速速受死!”
那人穿了一件麻衣,头上还扎了一根白色布条。
“今日,我定要一血前仇!”
“就凭你们几个,还想要杀我,做梦!”
烛懋向着一侧挪动两步,避开了攻击他的剑气。瞪着台下一人怒喝一声,“你还不快点!”
“是。”
那人忙应声取出了一只短笛,笛声呜咽着响起,祭台正对的大门冲出来一群树皮人,他们机械地挥舞着拳头,根本不在乎砸中的是谁。
“受死吧!老贼!”
又有一人冲破包围,紧紧地握着手里的利剑刺向烛懋。
烛懋一把掀翻了供桌,连续几掌推开了这人。
“我要成为这天下的王!”
烛懋怒吼一声,抽出了桌子下面的长剑,直直地冲着挥了下去。那人的右臂瞬间不见,只有淡淡的一层内力凝聚在血红的伤口四周,迅速消散。
男子却像是感受不到疼痛一般,左手抓着匕首冲向烛懋。烛懋一挥袖子,男子的匕首扎进了他的左臂。烛懋右掌聚力,一把砸在了男子的天灵盖上。
男子当场倒地不起。
烛懋得意地抖了抖袖子,一步一步靠近了龙袍。
他拿起了龙袍,俯视着还在血战的众人,脸上露出了得意的笑容。
“从今以后,这天下,就是我烛家的天下!”
龙袍从半空飘过,下一息,落在了烛懋的肩头。
祭台下的众人眼角都泛出血红,他们咬紧了牙关。
“我等,宁做刀下魂,不做亡国奴!”
那位身穿麻衣的男子振臂一呼,几乎是撕心裂肺的声音,响彻在皇城上方。
“宁做刀下魂!不做亡国奴!”
一人回应,二人回应……附和声越来越多,刀光剑影下,血色更加浓重。
“诛杀逆贼!”
“诛杀逆贼!”
“逆贼当杀!”
一人身着短衫,手臂上的青筋纷纷隆起,将所有的力道都用来斩杀敌人。
另有一人断了一条手臂,却依旧挥舞着长剑。
他们不是一个人在战斗,战斗,也不是只为了一个人。城外无数的百姓正在等待着,等待着他的胜利。
“真是一群疯子,疯子!”
烛豪气恼地踹飞了一人,猫着腰钻进了一侧的小门里,悄无声息地消失在这里。
出了小门,他才松了口气。扫了一眼身后紧闭的小门,得意地一笑,“送死的事情,还是让这些不怕死的来吧。”
小门的缝隙中渗出了鲜血,烛豪一惊,忙离开了。小门的内侧,一具尸体正挂在门上。身后是冰冷的铁门,身前是数不清的伤口。
还没等他咽下最后一口气,又一具尸体挂了上来。
不只这一出宫门,另外的几处也挂满了殷红。激战持续到夜幕降临,冷风四起,似乎有阵阵哽咽声回响在这处角落。
这一次的禅位仪式,以遍地的鲜血结束。城外的几户人家,连续三天都能闻到从皇城里飘出的血腥。另一侧的寺庙,连续颂了七日佛经。
等收到这消息的时候,陈十七一行人已经进了河南道。
“他们不该是这样的下场。”
看着信笺上面最后的几个字,小皇帝的眼泪愈发汹涌。
“烛懋如此做法根本就是用来震慑警告我们。”
陈十七也攥紧了拳头,韩让说的对,这样的人若是坐上了皇位,整个大聿都将不得安宁。
方京墨双眸中隐隐有可见的怒火。烛懋不只是杀死了那日冲进禅位仪式的人,还将他们的尸体悬挂在城墙。那些活着的人,烛懋甚至在百姓面前将他们进行了车裂。
王忠云抿着嘴,默默地将手里的另一封信件塞了回去。但又觉得如此做法并不妥当,犹豫着往外蹭了两下。
方京墨注意到了他的异常,把他叫到了一侧。
“你是不是有事瞒着我?”
“少卿,我……”
王忠云心中十分挣扎。他清楚这件事不能瞒着方京墨,可若是告诉了方京墨,她怕是要立刻回去找烛懋算账。
方京墨更加肯定王忠云有事,回想了一下离京之前的吩咐,心里一沉。
“是寺卿,出事了?”
离开京城的前一日,她把王忠云叫到了黑市。
“明日禅位仪式,事关重大,烛懋一定会带着大队的人马保证仪式的进行,届时,关押寺卿和一众兄弟的牢房就会缺少人手。”
“属下明白。少卿放心。”
“一定要保证寺卿的安全。”
方京墨又仔细叮嘱了一番,甚至把自己给王寺卿准备的住处都检查了一遍,才安心地回了房间。
王忠云点了点头,把最后一封信件递给了方京墨。
方京墨一把夺了过去,撕开了封口,却迟疑了。以王忠云的为人秉性,若只是出事,不会如此犹豫不决。
“少卿,这信,还是不要看了。”
王忠云试探地碰了一下信件,方京墨将信件往身前一带,避开了王忠云的手。
翻开了信件,上面是一个个熟悉的名字。
在王寺卿的名字前,写有人彘,三日亡。
方京墨又看了一遍,反复确认着上面的字迹。
“这封信,是谁写的?”
见方京墨面色平静,王忠云心中一紧,咬了咬牙,还是将白洛邱供了出来。
“这墨迹,是半月前的?”联想到白洛邱的异样,方京墨恍然大悟。可心中却并不清亮,反而是坠了几块大石头一般。
王忠云不敢再接话,只是低垂着头。
方京墨深呼吸了两口,阖上了眸子,缓了好一会儿,才缓缓睁开。可心口的难受依旧得不到纾解。
一拳砸在了附近的树干上,一人抱粗的大树轰然倒地。
“呼——这事,你插手了?”
王忠云摇了摇头,紧张地开口,“是张荣去白少卿的房间,才发现的。”
“很好。很好。白洛邱居然瞒着我。”
方京墨攥紧了手里的信纸,她只觉得有一团火烧得正旺盛。
方才的动静惊动了四周的守卫,有两个守卫正往这个方向走过来。王忠云忙过去应付了两句。
守在马车前的陈十七察觉到了异样,安排了其他的守卫看守马车,自己进了林子里。
“京墨,你……”
陈十七只能看见一抹略显哀愁的身影站在前面,她观察了一下方京墨这才上前了几步。
“我没事。”
三个字,没有一丝一毫的情绪。
陈十七抿了下嘴,绕到了方京墨前面。见她脸上一片泪痕,不自觉地咬住了唇瓣。
“我可以,看一下吗?”
见她手里还握着信纸,陈十七试探地把手搭在了她的手上。
方京墨深吸了一口气,松了手上的力道。
陈十七扫了一眼上面的内容,脑海中嗡的一声。倒吸了一口凉气,缓缓冷静下来。
“京墨,我会陪着你。”
说着,陈十七就抱紧了方京墨。
这样的拥抱在冬季显得异常温暖,方京墨低下了头,窝在陈十七的颈窝闭上了双眼。
泪水顺着好看的脸颊滑落,就像是一颗颗的珠子,断了线,失去了原本的方向。
珠子坠落,划过陈十七的手背。却更像是砸在了她的心上,只觉得一阵阵的揪疼。
虽然无法感同身受,她也能理解方京墨现在的感受。自从进了大理寺,王寺卿就一直照顾着方京墨。这个角色的地位,无异于朝堂上的白鹤仙。
陈十七轻轻拂了拂她的后背,祈求能够缓解方京墨心中的伤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