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九回 温家湮灭

  温怿宁捂着流血的眼睛,缓缓站了起来,举着长剑冲向了温释倾,温释倾手中银光一闪,一枚银针就飞向了温怿宁。

  温怿宁看了看胳膊上的银针,咬牙拔了出来,再一次冲向了温释倾。

  玉轻沅想要上前保护温释倾,温释倾却拦下了他,对着他摇了摇头,自己拿起长剑走到了前面。

  长剑相撞,温怿宁手里的那柄因为手上无力直接飞了出去。

  “年幼时,你不是我的对手,现在,也依旧一样。”

  温释倾将长剑一甩,剑刃挂在了温怿宁的脖颈。

  “温燮,你今天要是不杀了我,总有一天,今日之仇,我会连本带利讨回来。”

  温释倾展颜一笑,手上略一用力,接着就见那柄长剑向后飞了出去跌在了地上。

  “讨回来?”温释倾轻笑一声,“就算是讨回来,也该从以前的你,年幼的你身上去讨回来。一开始,你就错了。与其想着灭掉我,不如想想怎么把你的功夫练好。长幼嫡庶都不是过错,只有嫉恨伤人才是错。”

  “嫉妒别人,不会让你的本事长进,哪怕一丝一毫。”

  声音浅浅的几个字,却足以让温怿宁怔在原地。

  “你……”

  看着缓缓睁眼的温怿宁,温释倾缓缓开口,“这就是你今天依旧赢不了我的原因。”

  “温燮!”

  温怿宁不服气地一把抓住了温释倾的衣领,那只往外翻涌鲜血的眼眶,死死地盯着温释倾。他试图抓住什么,继续为自己比温释倾差找到原因,可仔细翻找,却难逃那一句“嫉妒别人不会让你的本事长进”。握紧的拳头忽然失去了力道。

  “一切都是咎由自取。”

  温释倾抬手轻描淡写地拉开了他的手,右手银光一闪按在了他的后背,略一用力,银针便不见了。

  “我要你活着,看着这家主之位,永远不属于你。”

  温释倾轻轻地开口,向后退了两步。目光扫过一侧歪在台阶上的妇人,妇人受惊地向后挪动了两下。

  温释倾收回了目光,转身看了看那个无人居住的旧院子,果断地转身离开了。

  玉轻沅见所有的黑衣人都倒在了地上,小跑着抓过了芭蕉叶,顶在头上追到了温释倾身边。

  外面也已经乱了套。

  听说温秉德出了事,温释倾的三位兄长都聚在了温秉德的院子里。

  到了该出殡的时间,温家没有人拿主意,又听说有贼人潜入,宾客小厮全部乱做了一团。

  两个人走出院子,还险些撞到一个慌里慌张的小厮。

  “温兄,没事吧?”

  玉轻沅见温释倾有些恍惚,上前几步将他护在了内侧。

  “没什么。大乱,大治,而后才能大兴。”

  温释倾长舒了一口气,与玉轻沅继续往外走去。

  走了没几步,就是一阵嘈杂的脚步声,其中还夹杂着兵器声。

  “快点!快点!官府办案,注意避让!”

  一队官兵从大门闯了进来,也不顾周围人的惊慌就逼到了跟前。

  “温秉仁、温秉义、温秉道尔等涉嫌私自开挖矿洞,我等奉命前来逮捕。无关人等速速退下。”

  不多时,温秉义与温秉道便被几个官兵架了出来。

  “张公,温秉仁已死。”

  “派人去验尸。”

  “是!”

  各房的妇人都跟着跑了出来,见官老爷要开棺验尸,各个都哀嚎出声。

  泪水混杂着雨水,哭声混杂着雨声,温家,再也回不到从前了。

  温释倾见官兵走了,也随着一道离开了。

  此时,一个身穿素色长袍的男子从院子里跑出来,他的眉眼与温释倾有些相似。一看便知道是温释倾的兄长温释衡。

  他看着温释倾反倒有些踟蹰,嗫嚅了片刻还是下定了决心上前两步,可是当对上那双冰冷的眸子,出口的话还是有些磕绊。

  “我……我知道,是温家对不起你。我们也对不起你,可是……现今出了这档子事,附近又没什么正经大夫。我……再怎么说,床上躺着的,也是你的父亲。我知道,我不该用这些话来束缚你。你,不然,你就当他是你的病人,这诊金多少我出。”

  温释衡愈发觉得难以启齿,有些局促地立在原地,这一段话说完,他才长舒一口气。犹豫着,还是抬起了头,望着温释倾的眸光里真诚多过其他。

  温释倾听到这话脚步一顿。

  温释衡平时都忙于温家的事务,寻常时候都不在温家,偶尔回一趟温家也是来了就走。可每次,都会留下些儋州所没有的特产给他。

  轻叹一声,温释倾还是与他一道回了院子。又一次细细地把了脉,开了药,将药方交给了温释衡这才离开了温家。

  这时,天边的雨停了。几片雪白的云在天边游荡着,若隐若现的彩虹在天边架起。

  两个人收拾了一通屋子。

  好在这群人来的时候是冲着人,人不在也没有对屋子动手。

  点起了柴木,将白日的潮气一并赶走,暖意将整个船屋笼罩其中。

  温释倾轻叹一声倚在了门前。

  玉轻沅用胳膊碰了碰他的肩膀,温释倾一扭头发现了一坛酒。向后一倾身子,才发现玉轻沅搬了两坛酒过来。

  “你从哪里弄来的?”

  这里不比江南和东都,酒馆铺子得走上几百里地才能瞧到一间。

  “嘿嘿,靠这个。”

  玉轻沅呲着牙笑了笑,指了指自己的鼻子。得意地一仰头,略一用力扒开了酒塞,往温释倾怀里一塞,接着又打开了另一坛。嗅了嗅味道,十分感慨自己的好鼻子。

  温释倾低笑一声,拎过酒坛就灌了一大口,随后才把酒坛放在身边。

  玉轻沅也跟着灌了一大口,惬意地喟叹一声靠在了门板上。

  “准备何时动身?”

  “明日。”

  “这么快?”

  “晚了,错过了风花雪月,岂不可惜?”

  “说得对!去得晚了,可就没得看了。”

  玉轻沅仰头又是一大口,只觉得今日的酒格外清甜。

  温释倾侧头瞧了他一眼,也学着他的样子灌了一大口,满满的酒香将心中郁结的不快一并扫空。

  两个人吃酒吃到了半夜,蓦然抬头却见一片片的浓烟滚滚而起。

  “嗯,这个方向,是温家吧?”

  玉轻沅晃了晃身子站了起来。

  温释倾也踉跄了一下站了起来,望着那个方向看了看,确定是温家的方向。而后一头栽在了玉轻沅肩头,玉轻沅傻笑一声,摸了摸温释倾的头。嘀咕着温释倾的酒量太差,扛起温释倾就进了屋子。

  此时的温家,满是浓烟,各处的院子都盘踞着呛人的味道。

  “父亲,你这是做什么?”

  几个兄弟乱做一团,望着不住点火的温秉德,绝望极了。

  温释衡上前拉了一把,温秉德却挣扎开往大火深处去了。

  “父亲!”

  温释衡闻着鼻尖的火油味道,大喊着救人。

  “涅槃重生,温家很快就能重生了!”

  温秉德头发散乱地披在身后,身上只着了件单薄的中衣,领子大大的敞开着,左手拎着一桶火油,右手是一只火把,火苗已经烧到了手臂,他却像是没有感觉到一般,不管不顾地向前冲去。

  又过来几个小厮强行把他拉了回去,温秉德手里的火把一挥,几个小厮忙不迭地松了手,就这功夫儿,温秉德就冲进了大火里。温释衡跟着冲了过去,眼前忽然砸下一根柱子,跟着他的小厮见了忙拉住了他。

  其他两个兄弟打算披着打湿的棉被进去,却只看到了温秉德大笑着消失在火光中。

  “为什么?到底是为什么?”

  温释衡无力地滑落在地上,他怎么也没有想到温家会有这样的一天。

  一桶一桶的凉水浇下来,火苗一点一点灭下去。

  在一阵阵吆喝中,天色泛起了鱼肚白,鱼肚白下,是大片的黑魆魆的房屋残骸。

  朝阳迎来的不是崭新的一天,而是昨日的断壁残垣,还有一只只四四方方的棺椁。

  唢呐声中,四只棺木先后离开了温家的大门。

  后山的墓地又多了几座新碑,谁也没有想到那老道医还留了一手,将所有的证据一并交到了官府。又或许,是这些官员想要打压地方权贵的势头,而温家首当其冲。

  本是一个人的葬礼,现在演变成了一代人。

  一抔抔黄土下去,这一代人就此湮灭。

  温释倾去看了看温诺的坟墓,墓前还有些花草,也不知道是谁种下的。在花草下方的石头下,温释倾找到了温秉德留下的书信,雨水浸湿了信纸,上面的字晕染开来,早已看不清当时的模样。

  最终,信纸化作灰烬,随风而起。

  目光扫过有些发黑的温府牌匾,经历了这些,温家必然元气大伤。只是,有时候从头来过也没什么不好的。

  “温燮,你要走了吗?”

  身后,停下了温释衡。

  “温家,从来都容不下我。”

  “若我把家主之位让给你呢?”

  温释衡甚至把家主的印章拿了出来。

  温释倾只是摇了摇头,后退两步避开了印章,“我习惯了外面的生活。”

  温释衡看着温释倾的眸光有些复杂,犹豫了一会儿还是没有开口。

  温释倾略一点头,便转身离开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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