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回 好戏开场
万星淼眯了眯眼,目光扫过眉头紧蹙的陆琮。
他的情况还不稳定,需要医术高明的人守在这里,外面的老大夫又靠不住,她只能留在这里。
万星淼无奈地叹口气,这事,也算有自己的原因,便帮一把吧。
荣儿也不傻,立刻找来几个丫头把万星淼之前的房间院子收拾一通,又吩咐厨房准备了丰盛的晚饭,另外买了两壶好酒。
万星淼瞧着眼前的晚宴,一挑眉,自然知道是荣儿让人准备的。想了想自己身上也没什么能打赏的,只好翻出两瓶药膏。
“这个是我自己研制的药,你留着吧。小伤口都能解决。”
荣儿哪里肯要,连连摆手,“娘子不必赏我,今日多亏娘子出手相救,不然,我家阿郎……娘子若是喜欢,荣儿天天为娘子准备都成。”
“行了,给你就拿着。别像陆琮那样磨磨唧唧的,又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万星淼把药瓶塞进了他的手里,这才拎起酒壶。
荣儿见状将药瓶小心地收了起来,抓了个馒头守在了陆琮身边。
澹台朔陪着她用过晚饭就回去了,毕竟他家不远。
夜色浓郁。一丝丝的云絮从半空掠过,月色倒是在这些白絮中暗淡了。
山谷之中除了林涛,还有虫鸣,有的声调高些,有的声调低些,有的爱拖着长长的腔调,有的爱短促的铿锵。
偶尔也会有鸮声,此起彼伏。间杂的是些不知名的鸟类的呓语。
咔嚓。
这是第一声脚步踏入树林的声音。
紧接着更多的脚步声传来。惊醒了暗夜里的山谷。
“这边,快点!快!”
人声渐渐清晰,一同传来的还是兵器的声音。
“快点!”
即便是暗淡的月光也足够照亮这片银甲。
他们训练有素,各个手执兵器,身披银甲,迅速在山间的小路上移动。
远处的云边传来一声鸡啼,山谷瞬间安静下来。
云团也凝滞了,呆呆地停在空中。
京城各家各户也陷入了这种凝滞中,久久不见声响。
忽的一道金光破开云层,一丝一丝的光芒投射在那名穿着官服的女官身上。她的身后又有无数的女官,手捧托盘,或是手执仪仗。她们步态平稳,走在宽敞无人的大街上。
队伍绵长,随着阳光正好来到了太傅府前面的帷帐中。
鉴于陈十七的双亲都已经不在了,便由秦霄穿着官服守在其中。他这一生倒是没有少参加这种婚礼,只是这一次,是陈十七的婚礼。
见女官进来,秦霄略有些紧张地起身,叫这些大红看晕了,晕晕乎乎地,险些把南北方位颠倒了,幸好一侧还有秦秋和在照应。
女官略点了点头便进了太傅府中,绕过遍布红绸的长廊进了陈十七的闺房。
天还未亮陈十七就已经醒了,望着外面天色从灰蒙蒙变得湛蓝。
昔归身着藕粉色的长衫,守在窗前,她也是第一次见识这皇家大婚的宏大场面,特意花了几天的时间去研究这些礼仪流程。为了让一切顺利,太后提前半月便派了两个女官来,将大婚上的事项从头到尾讲了一遍。
女官们从外面进来,陈十七笑着颔首,走到了梳妆台前。望一眼镜子里的那张脸,实在是算不上美艳。若是天下太平,这样的国礼,怕是与她无缘的。
女官们没有多余的表情,只有一脸的恭敬,她们一一行礼,这才将各种首饰衣裳摆在两侧。
有女官们亲手伺候,昔归便候在了一侧。
陈十七站在梳妆台前,任由那沉重的礼衣一件一件套在身上。里层是素纱中单,以朱色黼纹做领,外衣为深青色,上面绣了翚翟图案。蔽膝同色,又以翟形作为图样,以玄色制领。腰间以朱色大带封住,中上部以朱锦下部则用绿锦,衔接处以青丝做节。大绶与白玉佩一同随着步态而发生晃动。
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渐渐在这群女官手里,或是在这些华贵的服饰中变得华贵起来。
青丝一点点被盘起固定在头顶,还没往头上戴什么,陈十七就已经觉得脑袋沉重了。可想到今日这场戏得做得圆满,只好忍耐着这群女官在她的头顶插上金花的发簪。
做完发型,这群女官并没有打算就此放过她,又取来了各式各样的脂粉花红,将尽可能多的红色填涂在她的脸上。
一番折腾下,她自己都不认得自己了。
见女官收了托盘出门去等候,陈十七趁机拉过了昔归,指了指镜子里的自己,问道,
“昔归,你瞧这是谁?”
昔归低着头抿嘴轻笑也不回她,好半晌才压下了嘴角,用“这是时下最新的妆容”来搪塞她。又把那只梅花簪塞给了陈十七,想了想又添了一把匕首。
陈十七拎了拎衣角,思索着塞在哪里合适,又一想,这衣服套了几层,放在那里都不会惹人起疑。
略一整理,二人便等着女官前来回话了。
秋日正午的阳光总是格外地猛烈,若不是站在屋内的阴凉处,只怕汗水要把在几层全部湿透。
正听着外头的动静犯困,后窗忽的动了起来。
陈十七望着突然冒出的脑袋,困意全部消散了。宛然一笑,拽着裙摆碎步移到了窗口。
万星落咧嘴一笑把一只大包裹递了进来。
昔归见陈十七实在是不便利,三两步上前帮她拽了拽裙摆,两个人合力才算搞定这满身的富丽堂皇。
万星落利落地一跃就坐在了窗口,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猫着腰进了屋。
“你这妆怕不是用了一盒的脂粉?”
万星落伸了伸手还是收了回去,万一把妆容毁了,外头的女官又该发牢骚,陈十七也少不得要再被折腾一顿。
“嗯,这味道同岭南那家一样的?”
入口的味道让陈十七眼前一亮。
万星落一仰头,一脸的得意,“那是自然。”
“阿郎,你快些出来,一会儿要来人了。”
窗下传来窸窸窣窣的动静,陈十七探头一瞧,果然是天涯。他猫着腰蹲在墙角,东瞧西望的,满脸都是不安。
没想到几日不见,天涯脸上的婴儿肥倒是少了不少,看上去轮廓清晰了很多。
“分你一包。”
陈十七拿过了一包果干从窗口塞给天涯。
天涯可没有万星落那么好的兴致,摆摆手不肯接过。
一侧的万星落有意逗他,又拿了另外一包,“喏,尝尝这个。”
“阿郎,东西送到了,咱们走吧。”
见他急得快要跺脚了,陈十七轻笑一声,扭头看向万星落,“差不多要开始了,你同天涯回去吧。”
“嗯,那我就回去了。”万星落又往嘴里丢了一块果干就翻上了窗户。
恰好此时门外有了人影,昔归匆匆把桌子上的包裹塞进了床头,又帮陈十七把衣服整理了一下,仔细确认一遍,脸上的表情轻松许多。
女官们开门进来,万星落早就没了踪影。
随着仪仗队出了门,在空旷的庭院里一同向北跪拜。
听着耳边的册封文书,陈十七只觉得汗流浃背。心道今日这些女官费了一上午的功夫儿却抵不上这烈日下的半柱香。
待她起身,脸上的脂粉怕是剩了一半。好在她还有只扇子能够遮阳。
陈十七把脸挡的严严实实,在几个女官的引领下进了轿子。
此时的街头已经围了一圈人,陈十七从帘缝中窥了一眼。秦秋和几个人骑着高头大马,两侧都是秦家的人,还是之前的衣服,只是身上多少都带了喜庆的红色。
他们会时不时地往两侧撒些铜钱,铜钱落地的当啷声她都能听清楚。瞧着百姓们争相去抢夺掉在地上的铜钱,陈十七不得不怀疑这些人是冲着钱财围过来的。
不过,秦霄此举会不会太过费钱?陈十七听了几乎一路的当啷声,纵使她平日对金钱没有那么看重此时也有些心疼。
又想起万星落那嗜钱如命的模样,他若是知道这事,怕是要痛哭一顿了。
被她偶然想起的万星落此时正在茶寮的二层乐呵呵地看茶。对面的天涯无奈地摇头,为万星落这行为颇感无奈。
“那小娃娃如今是白榆在照看?”
“是啊,别人你也不放心,只能是白榆来了。”
说起孩子的事情,天涯耸了耸肩。他们一屋子的男人,打架倒是能应付,可照看个孩子实在是有些为难。最后,只有白榆能哄好孩子,几个人便安心地把孩子丢给白榆了。
万星落一挑眉,问起了孩子的情况。这件事,天涯也不清楚,只知道白榆给孩子取了个不错的名字。
“老白说,孩子是阿郎带回去的,大名要留给阿郎取,他给那小家伙取了个小名。”
“我只是替温燮养着那娃娃,你等着,过几年,温燮还是得把孩子带走的。”
“过几年?”
天涯不明白。这温家郎君也没有成亲,怎么就有了这么大的娃娃?
万星落也没有明说,只是悠闲地晃了晃手里的扇子,舀了一勺面前的冰沙,惬意地喟叹一声。
等花轿进了皇城,门外齐刷刷出现了一大群小乞丐。
万星落两只眼睛齐刷刷发出刺眼的亮光,扔掉了手里的扇子,乐颠颠地亲自开了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