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革裹尸(25)
待吕铃兰走后,众人又闲谈了些句有关丁香的话语,便也各自散了去。
蒋嘉月很快也回到了自己休息的帐篷里头,矮矮的案牍上摆放着一壶酒。自打吕姑洗离世,这儿就一直摆放着一壶酒,一壶他随时可以祭奠亡灵的酒,一壶他梦醒后可以解愁的酒,一壶蒋辰月与方絮的喜酒,苦涩难入喉。
他走过去,盘膝而坐,半晌又不做声,只是呆滞的看着这酒,这酒可是蒋辰月犯酒病的酒。他想起那日的情景,忽而嘴角抽搐一下,沉默刹那后又低声发笑,笑声逐渐爽朗,瞬间戛然而止,他趴在案牍上,泣不成声。
很快,他又收拾了情绪,躺在身旁的塌上,沉沉睡去。
子时,蒋嘉月从梦中惊醒,浑身湿透,他左顾右盼,似乎在找寻什么东西,或者是人。他慌乱地从枕下拿出两把扇子,一把已经残破不堪,一把只有一点折痕。两把扇子犹如他的孩子一般,被他搂在怀里,他原本伸长的腿脚逐渐蜷曲,他几乎要把头埋进扇子里,终于他还是叫唤出了那人的名字——莺时。
一寸相思也足以断肠。
他渐渐只觉得胸口郁闷,撑着塌,在一旁呕吐,也就出来一些酸水。他恍惚间听见她叫唤了一声“夫君”,他正要应答,又听见已经有人抢先一步答了声“夫人”。他怨恨地朝声音消失的地方看去,咬牙切齿道:“为何不能是我?为何要跟方絮成亲?他有方云蓝,可我只有你。”
他爬起来,拿过酒,双手颤抖着,扇子掉落到地上,正好落到他呕吐的酸水上,他嘲讽一般轻笑了下,不顾地上多么肮脏,捡起来又一直全部折断,把酒打开,大口饮后道:“断了好,断了扇子,也断了思念。”
越是如此,他的声音与模样越是清晰,他伸出手,猛然跳起又落下,像一个乞丐匍匐在地上,眼睛利索地找寻食物一般看着空无一人的前方,任何蛛丝马迹他都不会放过,万一她就站在帐篷后头呢?他总有这种想法,如吃饭时候,他会觉得吃着她会出现,打仗时,会见她在如同杂草混乱的人潮里出现,睡前也想着醒后她在枕旁。
“夫君。”蒋辰月的身影终于在他的期盼里出现在了帐篷外。他就像被鬼魅附了身,不知疼痛,他丢下手里的酒壶,酒壶碎在地上,酒也洒了一地。他飞奔过去,他拥抱住了一个人,以为是她,只一瞬,他嚎啕大哭,嘴里却说不出一个人。
那人轻轻抚摸他的头,一言不发。
“我确实不如方絮那么会甜言蜜语,可我待你一片痴心。到如今一年光阴将尽,我仍旧是对你的相思不断,我真的很想你。我一点也不在乎你是蒋辰月还是夏莺时,我更不管你心里头还住着方絮,我甚至无所谓你给他做妾,你只需要一句话,一句话就好,一句想我的话,我就可以抛弃一切带你远走高飞,我可以带你去南方的海,北方的雪。我真的不能没有你。我真的很想你。”他抱着那个人,一顿哭诉,才缓慢松开她。一见到是蒋暮春,赶忙又擦掉泪水,他说,“让你看笑话了。”
“很想她吗?”蒋暮春完全没有取笑他的意思,只是平静地问他。见没有回答,又自说自话,“我睡不着,在外头走走,瞧见吕铃兰在溪流里喝着血水,嘴里嘀咕着我也听不大清的话。我过去拍拍她,满嘴鲜血,就跟《山海经》里头的怪物那样恐怖。她见我过去,慌乱把血迹擦掉,抱着我,失声痛哭。也是说着想念心上人之类的话。她比自己认为的更放不下丁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