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革裹尸(26)

蒋嘉月是半个字也没能听进耳朵里去,他满脑都是刚才的糗事,他敷衍地朝吕暮春说道:“我要歇息了,有事情明日再说。”

吕暮春见他这样无精打采也识趣离开。只是他一走,蒋嘉月便做贼一般往外走去,他总要环顾四周,不能让她发现,她最讨厌别人欺骗她。要是给她发现免不了一顿吵闹,如今的蒋嘉月还天真以为蒋暮春还是自己家里头的那个说话嘻嘻哈哈的丫头。他以为长大的只有自己。

他终究还是蹑手蹑脚来到了河边,果不其然吕铃兰还在这儿,依旧只有她一个人,蹲在地上,发出咿咿呀呀的声音。

“铃兰。”蒋嘉月叫她一声,却从他的嗓子里发出的是丁香的声音。

“嘉月,我知道那时候的声音也是你。”铃兰从衣袖里拿出两朵用线编织的花,一朵铃兰,一朵丁香。她捧着两朵花,小心谨慎地放到水里,等花全部染血,她才再开口,“丁香她,若是没有遇见我,怎么会被人耻笑不男不女?怎么会年纪轻轻就死了?她一定在黄泉路上也在责怪我,怪我太懦弱,怪我没本事,怪我是个女儿身。”

说着她抬气手,重重甩了自己一巴掌,夜色下,看不清她的脸究竟是红了还是肿了。她又说:“她说,丁香花会在我成亲那天也染色血色,她问我有没有见过血,我自然是说见过,她又问我有没有见过自己的血染红自己?我只觉得她是疯了,咒骂了几句难听的话,我甚至叫她去死。她愣住了,呆呆看着我,忽而她拿起一旁的剪刀,毫不客气剪落她的头发,说要出家,也许说得是出嫁。我去阻止她,她使出浑身解数把我抓伤,随后她便哭着说,‘铃兰,我到底是个不男不女的东西,就算让你跟我共赴黄泉路,也会招那些鬼魂的耻笑,说我一个小太监,还去勾搭你这样一个美人’。”

而铃兰说得这些蒋嘉月一无所知,蒋辰月也没有跟他说过,可他不知道,所有的事情,她都尽数告诉了方絮。方絮了解辰月远比他要多。

蒋嘉月说:“这些不过是你自主臆想,她不可能说这样的话。”

“她会!”铃兰猛然站起来,破口大骂,“她会!她每天每天都会到我的梦里来咒骂我,她说我该一辈子孤独,她说我欠她的永远不可能还清,她说我是跟孟婆一样做个无情无义的鬼怪,我铁石心肠。她没有叫我去死,她叫我永远不要死,她说她不想在阴曹地府看见我,她没有去投胎,她放不下我,她要飘荡人间,见我受折磨。”

“铃兰,你冷静一下……”蒋嘉月没见过一向亲和的她这样,不,他见过,铃兰没有叫丁香吃饭那次。似乎只要跟丁香有关,铃兰就会跟没有自己思想的动物一样,说出的话,做出的事情都追寻她的本能。

可他自己不也这样吗?

他想要骂她的话又咽回肚子。他没有资格骂她,他也是一个,一只没有自我控制的动物禽兽。方絮也是,夏莺时也不例外。

蒋嘉月苦笑缓慢握住拳头,又渐渐松开。打死自己也没用,她受的伤已经成为了她的噩梦,没有人可以弥补改变。

“想回家了。”最终蒋嘉月也只是说了这样一句话。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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