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归黄泉（9）

“也不知道他们什么时候回来，这场雨什么时候停下。”方絮说道。他走到辰月身旁，把她冰冷的手捂在自己温热的掌心里，似乎是在用这种法子让她暖和起来。他低语说，“她有孕我们都不清楚，甚至是谁的我们都不知道。今日我又惹她生气，她只穿着单薄的衣裳跑了出去，我也不知道她去了哪里，只是见她回来时候已经小产。”好似说给郎中听，又好似说给远在天边的蒋嘉月听的。

此刻的蒋嘉月与吕姑洗还在赶路，他们还没有与军队汇合。二人不眠不休，也还是没有感到长安去，他们要先去长安与丁家人和吕家人汇合。他们不需要了解事情都来龙去脉，就算旧年相安无事，年初便有噩耗传来说要上战场，他们也必须去。只因为这是他们都责任，他们找不到推辞的理由，他们的身后有家人，有百姓。

“娘，我们就这样一声不响地离开，辰月怎么办？”蒋嘉月不放心，他骑在马背上，目光炯炯盯着前方，嘴里却满是担忧，“昨夜小憩时候，我梦见辰月小产了，你说这算哪门子事？”

“别胡思乱想，辰月她有喜怎么可能不与我们说呢？”吕姑洗摇摇头，“我们的当务之急是尽快赶到长安去。也不知道是因为什么事情，才刚过了年就收到这样的消息。也不知道这番回去要到何年何月。”

“娘，可那很真实，我心里七上八下，我梦见辰月在辰月阁与我争执，随后她一气之下冲进暴雨里。再回来时候，脸色煞白，走路一高一低，宛如行尸走肉，裙上一片红。”蒋嘉月形容自己的梦，而自己的脸色也有些苍白，也许是吓着了自己。

“好了，不要说了，真是的，你要是不想去长安，你就滚回浔阳去。”吕姑洗怒斥他，扬起鞭子打着马屁股，往前跑去。

蒋嘉月也不再多言，紧随其后。

而此时的苏州，苏州也下了许久的雨，但是这雨是下下停停，并没有浔阳的雨那么大。大家伙都已经出发，唯独铃兰还留在家里，她说要等几天再出去，她怕这一去就不能再回来。生不得相依，死不能相偎。可是她并不想出去，只想守在丁香畔旁边，若是他们打进来，她就保护这一方黎民百姓，保护她的丁香畔。

“阿香，我马上要离开苏州了，也不知何时能再回来，不过没事的，若是客死他乡，我也会在死之前求人把我带回苏州。我们一定要葬在一起。阿香，我都没有梦见你，你是怪我成亲了吗？还是出于其他什么原因。”她站在丁香畔里头，站在她最后一次拥抱丁香的地方，随后她跪下，趴下，亲吻着泥土，闭上眼睛，最后说了句，“一在天之涯，一在地之角，生而影不与吾形相依，死而魂不与吾梦相接。”随后她起身站起，离开了她心心念念的丁香畔。

这一吻，是她的红尘，带着牵挂。

这一别，是她的挂念，带着不舍。

这一去，天上人间，黄泉碧落，再见已是渺渺。

这一生，得一人心，牵肠挂肚，念念不忘，天赐良缘。

丁香畔的残留树叶，在风中摇摇欲坠，替埋在这儿的人道别。

残叶替孤魂，朝着它朝思暮念的人儿，道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