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一鸣足以惊人
三日后,皇宫御花园内,百花宴如约而至。参宴之人,皆是名门望族的少爷小姐,热闹非凡,却也暗藏玄机。
当今皇帝曾被太后压制,后宫空虚,至今无子。此次宴会,正是由皇后迟氏操办。
迟氏,人如其名,慕允,“众望所归,抱诚守真”。迟家,清正廉洁,父亲状元出身,忠君爱国,如今是朝廷重臣。迟慕允知书达理,温柔端庄,与皇帝恩爱有加,成就一段佳话。
这桩婚事,太后功不可没。太后当年一直在寻找合适的人选,作为傀儡皇帝的正妻,迟氏恰好入了太后的眼。殊不知,这又何尝不是皇帝的将计就计呢?只是两人相爱,却不能怀有皇嗣,一旦有了皇嗣,太后必定会下手。
近日,皇后觉得越发嗜睡,一度以为是操办宴席过于劳累,并未在意。
与此同时,尚书府内。
江修铭对此次宴席极为重视,将江意疏和江泞唠叨了半个时辰,才放他们出来。
“江泞,我警告你,今日代表着尚书府的颜面,万不可显露你那庶子的小聪明。”江意疏严肃不耐地向江泞警告着。
“是,兄长,江泞记下了。”江泞低下头,唯唯诺诺,显得格外老实。
“还有,你今天穿的什么?我们尚书府有这么苛待下人吗?这可是宫宴,赶紧去换一件,别误了时辰!”江意疏扫了一眼江泞穿的一身寒酸白衣,袖子都洗得发白,一副落魄凄惨的样子,怒斥着这个庶弟。他向来瞧不起那些上不得台面的妾室。
“可……可是,这已经是我最好的衣服了。”江泞仍是唯唯诺诺地回话,声音愈发轻微。他当然不是没有华贵的衣服,只不过得这样穿才符合他落魄庶子的形象,不过,也挺可笑的。平常在府里无人注意到,倒是今日嫌弃他会丢人,才义正言辞地说尚书府并未苛待。
对,确实是没有故意苛待,但那些个下人,惯会看人眼色。刚入府时还好,自从母亲生了病,饭食便一日不如一日,连药材都会缺斤少两的。要不是因为有师傅,他母亲怕是也撑不到如今,他自己也早就饿死了。
“罢了,去我那,我借你一套。”江意疏敛下眼眸,看来这府里的下人必须得敲打一番了,主子下人都分不清。
一身白色锦袍,步履轻缓优雅,背影单薄却又不失俊秀。面上的冷淡,更添几分疏离,远远望去,如诗如画,当真是风采无二。
拾掇完毕,两人坐上了马车,一路无言,很快就到了皇宫。
华丽的马车依次驶来,众人的讨论声不绝于耳。“快看,那是皇后胞弟,迟家的公子迟无双。”
只见那迟无双,面白如玉,目似繁星,舒眉浅笑着,真真一幅谦谦公子哥的形象。实际上啊,此人假正经得很,面上多温润,私下就有多肆意,只是出于家里教导严苛才不得不如此。
江泞也随着江意疏下了马车,有眼尖的人望见江泞便疑惑,迟无双也瞅见了,便抢先询问道:“这谁啊?京城什么时候有了这一位翩翩公子,长得如此风华。”
“各位谬赞了,不过只是面如冠玉罢了,不及无双公子万分之一,在下尚书府庶子江泞。”江泞仍是那幅温润无害的模样,一本正经地介绍着自己。
“哎,江公子,有没有兴趣与本公子交个朋友呢?”迟无双很自然地将手搭在江泞肩上,他是真心想与江泞交朋友。
“抱歉,兄长还在等我,失陪了。”眨眼的功夫,江泞就已不见了踪影。
“装什么?不过区区一个庶子,待会有你好看。”说这话的正是大理寺少卿之子徐凡,眼底闪过一丝狡黠。
……
不消片刻,江泞就跟着江意疏进了御花园入了座。
“诸位小辈,朕办此宴,无甚之意。各位随心所欲,莫要拘束。”皇帝身着一袭便服,开怀地说着,毫无半分天子的威严,真是做到了与民同乐。
“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众人齐齐跪地行礼。
“免礼,都去吧。”话落,皇帝便与皇后一同坐在了上位,不动声色地观察着每一位所谓的“天之骄子”。
众人各自散开,期待能找个时机,在陛下面前表现一番,可是全都无疾而终。就在这时,一道令人厌恶的声音传入江泞耳边。
“江公子,可否与在下切磋切磋策论。”正是徐凡找茬来了。
身为大理寺少卿之子的他,十分有信心,在他最擅长的领域,区区一个庶子岂会超过他。他在赌,赌江泞是否会应。应,则输,输了整个尚书府的颜面;不应,则更丢脸,赢那是当然不可能的。
“在下应了,多谢徐公子赏脸切磋。”江泞谦虚应下,他正在思索什么时候出手,这就有人将机会拱手送上。
“那就谈谈当今官吏情况吧。”他料定江泞在家中身份必然不高,自是接触不到朝政。更何况,这又是一个极易得罪人的策论,稍一言错,便会受尽笔伐纸讨。要不是因为父亲提前给他做了功课,只为今日得到皇帝青睐,他怕是也不敢如此贸然行事。
“江泞,——”江意疏注意到这些,也是咬牙切齿地看向江泞。
“那先请徐公子先行示范吧。”
徐凡立即抬头昂胸,双手背后,自信地说着:“当今清平盛世,朋党之争尽消,奸臣朽腐皆无。幸由陛下所降之刑罚二字,唯二字,必不可失。刑,法为也;罚,度为也。刑罚,视之易,行之难也。若堂内小人污官遍行,则董之以严刑,振之以威怒,以民为本,然后才可以使天下尽平,百姓皆爱,此乃良策!”
江泞听后冷笑,鞠躬行礼:“献丑了。”
“惟时守令,有哲有愚。有屈力竭虑,祇顺德意;有假官借师,苟具文书。或连数城,亡通弦声。倡而不和,教尼不行。——李觏《袁州州学记》
朋党之争,利敝皆存,君子亦有之。善利祛敝,方可有为。君子与君子以同道为朋,小人与小人以同利为朋。今当以,但当退小人之伪朋,用君子之真朋,则天下治矣。”
“甚妙,甚妙。”皇帝不知何时,站在江泞身后听完了全部。此刻,更是一脸惊喜,似是欣赏。“你是哪家的小公子啊,小小年纪如此才华。”
“回陛下,在下尚书府庶子江泞。”
“尚书府,甚好。”那甚好二字,明显掺杂着其他,不知是福是祸。
说完后,便自顾自走了,不知是忘了,还是如何。反正,江泞一直跪在那,直到宴散后才起身,毕竟帝王所赐皆为恩意。众人皆摸不着头脑,有人自作聪明“陛下,定是不满你一个庶子出尽了风头,回去定要罚你。”
“闭嘴,擅揣圣意,死路一条,想死别拉别人。”迟无双反驳那出言不逊的人。转而,安慰看江泞,“江泞,你先起来,我回去探探我姐姐的口风。”
“你也看到了,我如今人人嫌恶。”
帝意揣测不透,他也无意揣测,只认为皇帝应该是看上了他的才华,不过需要进一步的考虑,才会任用他。不过,大概是成了,只是面上摆着一幅落魄可怜模样。
“那有什么?你这个朋友,我交定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