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世上亦有舍子妇
江悠悠走后,楚家曾三番两次地派过人来讨要说法,却都不了了知,无人知晓其中内幕。可皇帝听闻这事后,却是大发雷霆,也不知最后江尚书对皇帝上了什么密折,反正就是放下了这门亲事,还提携了江修铭一番。
江泞自从知道身世后,就整日待在泞晏阁筹谋划策。这不,正和下属布署,计划着怎样赢得江修铭信任带他去春日宴,以便将来能入朝讨个仕途。
三日后,宫里会举办春日宴,专门宴请贵族子弟玩乐。实际上,皇帝另有打算,他想趁此机会相看相看天朝国这些所谓的国之栋梁,好为日后作一番打算。
江家两兄弟此刻都大汗淋漓,江浦云一脸狼狈地从地上爬起来,不甘示弱“兄长,我们再来一场,我不信我连你三招都接不住。”
“浦云,输便是输,若是在外,你现在可就没了性命。”江意疏谆谆教诲着这个不成器的弟弟,面上也闪过一丝阴郁。
同是一母之子,可沈奚玥却更喜欢这个天天闯祸的弟弟,难道就因为自己不如他嘴甜会讲话吗?好在浦云对比不甚在意,待自己亲近又恭敬。
“兄长,这不是知道你不会伤了我嘛。”一扫之前的狼狈,随手将兵器扔至一旁。双手擦过衣袖,憨笑着扯住江意疏的衣角撒娇。
“也罢。不过只是十六七岁的小孩子,也不懂这些道理,以后再慢慢教吧。”江意疏抚额无奈地径自说道,对这个小他几岁的弟弟总是有几分宽容。随即不知又想到了什么,话锋一转“这两天先别急着出去玩乐,晨起记得来我这练练剑,三日后的春日宴得好好把握住。”
“啊,兄长,能不能不练。我想睡懒觉,真的不想晨练啊。”拉着一张可怜脸望向江意疏,弱弱地说。
“不行,必须来。起来,继续练。”声调很冷,不容置疑。
不足半刻,江浦云全身是轻轻重重的外伤,渗着血滴落到地面,十分吓人。此刻,正一动不动躺在地上大口喘气,脸色惨白,“不行了,……真的不行了,认输,我认输。”。而这边,江意疏的情况也不容乐观,前些日子旧伤才好,全身星星点点地也布满了殷红伤痕。他虽比江浦云武力高些,但耐不住要时刻注意着江浦云,出手重了怕伤到他,轻了怕起不到训练的的效果。
“好了,先起来,等会儿我给你擦——(药)”江意疏正说着,远处猛然间传来一声惊呼。听此熟悉的腔调,身体陡然一颤,本就发白的脸更青了。
“天呐——,这是在干什么?受了如此重的伤?”沈奚玥匆忙从门囗跑来,完全忽略了大家闺秀应有的端庄。
江意疏强忍身体的不适,恭敬行礼,“回母亲,我们刚刚在切磋武功。”
一听这话,沈奚玥就怒斥,“切磋,哪有这样切磋的,往死里切磋吗?你明知道你弟弟体弱,难道非要把你亲弟弟弄残疾,你才安心吗?”
沈奚玥本就不喜欢这个冷漠疏离的长子,更何况要不是因为生他时难产,自己也才不会落下个体虚阴寒的毛病。这才导致后面两胎为了养护好,不仅吃尽了苦头,还在生产悠悠时,走了趟鬼门关差点丢了性命。
更是取其名为‘意疏’,情意疏远,无论亲情、爱情、友情,皆如其名。这无疑是一个母亲对自己的孩子,最大的恶意了。
不过,这始终是埋在沈奚玥心里的秘密。像往常,她绝不会如此,母子间面子上得过得去才行,所以至今也无人觉察出来。今日是见了最心爱的小儿子受伤不起,这才没控制住情绪发泄了出来。
“母亲,别生气,也别怪哥哥。是我技不如人,更何况刀剑无眼,切磋受伤很正常的。”江浦云连忙起身,困难地跛步靠近她,安慰并反驳着沈奚玥,他也诧异母亲今日竟如此不顾礼节,心里暗暗猜测许是出了什么大事。
“你闭嘴!问你兄长呢。”沈奚玥狠狠扫了一眼江浦云。
江意疏仍是保持着行礼的姿势,僵持着不说话,只默默望向这个所谓的母亲,心中苦涩万分。
“不说话,是吧。那就家法伺侯,来人。”似是忍耐到了极点,声调冷得似冰霜,却不及江意疏心中半分的失望。
“夫人,这不合规矩……”一个丫鬟手持半米长的戒尺,低着头声若蚊蝇般小心地说着。
“在这府里我就是规矩,我亲自来。”沈奚玥夺过戒尺,缓缓走向仍跪的笔直的江意疏。
“母亲,真的不怪兄长,我愿意代替兄长受罚。”江浦云连忙挡在江意疏面前,阻止沈奚玥再进前一步。
“来人,将二少爷送回院里治疗。”
“母亲,母亲——”声音渐渐远去,江浦云就这样被府内侍卫强行拉回自己院去,毫无反抗之力。
沈奚玥缓缓走至江意疏面前,双手紧握戒尺,“我再问你一遍,你可知错?”冷冽的声音再次充满小院,又带有几分蛊惑,似是在说承认错误便可免罚。可江意疏心中早已麻木,对这个母亲再无一丝希望。
“我没错,要打便打吧。”紧闭的双唇终于打开,却说出这一番让人更气愤的话。
话看刚落,沈奚玥扬起的戒尺便重重落下了下来,丝毫不顾江意疏受伤的身体。
“你可知错?”
“我没错。”
“你可知错?”
“我没错。”
倔强的人愈发倔强,但回应他的,则是一下接着一下毫不手软几乎令他近乎昏厥的疼痛。额角的汗珠浸湿了长发,紧咬的唇角也因过于用力流出了鲜血,身后的皮肉早已鲜血淋漓,但那挺直的脊背却未动分毫,比任何人的跪姿都要标准。
整整三十下戒罚,他都一声不吭。
末了,江意疏强撑着,从地上颤颤巍巍地站起身来,“谢,夫人赏赐。”随即,忍着疼痛一言不发地回了自己的小院。
“真不知道,这到底随了谁了。”沈奚玥也是一脸愤怒地走了,转头就拐进浦云阁。
——傍晚【江家主院】
“你今天打了意疏,缘何呐?”江尚书刚下朝,满脸疲惫,仍是不忘询问儿子的近况。
“他下手不知轻重,与浦云切磋之时,伤了浦云,浦云现在还卧在榻上呢。”沈奚玥丝毫没有半分愧疚之意,只关心自己那个宝贝儿子江浦云。
“是我准许的。三日之后的春日宴,皇上有心考验众贵族子弟,若抓住此机会,便可飞黄腾达。我特意让他多关注关注浦云的习武情况,放你嘴里倒成了故意戕害兄弟了?真是妇人之仁。罢了,你再好好想想,我去看看意疏。”江尚书亦是用一种看待蠢货的眼神看向沈奚玥,看她毫无悔改之心,便离开了。
不一会儿,江修铭便到了江意疏院里。
入目望去,只见江意疏上衣裸露趴在床上正认真地看着书,背上正是纵横交错的伤痕,触目惊心。“疏儿,你受委屈了。”
“父亲,您怎么来了?”江意疏转头看到江修铭,一脸诧异。
“来看看你,你母亲这次确实过分了。未问清缘由,便对你用刑,我己经向她解释过了。”江修铭语重心长道。
“我不怪夫人,是我未言清。”江意疏敛下眸子,毫无怨恨。
“那我就放心了,你这伤怎么样了?”他似是太过疲惫,或者因为江意疏不怪母亲而感到惊讶,竟一时未注意到他对母亲的称呼早己变了。
“无碍,春日宴前就能康复。”
“那好,浦云是去不了春日宴了。到那时,你和泞儿一快去吧,也好相互有个照应。”
“父亲,疏儿知道了。”
江意疏在江修铭走后,心里默默思衬着,沈奚玥既已知打伤浦云非我之过,不但不来道歉,甚至看都懒得来看我一眼。
真是,有人享尽宠爱,有人独居冷院。
可悲可叹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