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公主

万寿节正在春夏交接之时,是个草长莺飞的好时节。

今年正逢皇上四十大寿,因此这万寿节办的也格外隆重。

入了四月,各地的贺礼便如雪花般往京城送来。再过半月,前来贺寿的各地官员们也陆续抵京,京城越发热闹了。

近来时局动荡,进京的官员们难免也听了些闲言碎语。

虽说太子贤良,但皇后外家不显。反之庞家势大,如今庞贵妃腹中又有了龙子,这便生了夺嫡之心,皇上也是摇摆不定。

听说今年的万寿节,庞贵妃特地备了重礼,定要在后宫一干人等中拔得头筹,艳惊四座,博得皇上欢心。

说到底这也不过是后宫女子的心思,可皇后身为一国之母,若当真被贵妃压过一头,怕是也要落下话柄。

皇后忙着筹备万寿节大典,本来并未将寿礼之事放在心上。她与皇上少年夫妻,早已过了动这些小女儿心思的年岁,往年也是送些亲手制的贴身之物。

她自有皇后气量,原是不想与庞贵妃在此事上争个高低的。可如今事情闹得沸沸扬扬,即便是为了中宫颜面,她也不能逊色。

恰逢苏盈心主动请缨,皇后想到那精妙绝伦的灵犀盏,心下大定。于是这日便又召了苏盈心进宫,询问寿礼之事。

“本宫知晓那城西的珍宝阁乃是你的陪嫁,如今城西通了与江南往来的水路,身价已是水涨船高,珍宝阁更是独此一家。

叶夫人身家不菲,想必手里不缺好东西。”

苏盈心听出皇后语中的戏谑,便也笑道:“不过是糊弄寻常人家的,哪里能同宫里比,更是入不得皇后娘娘的眼。”

皇后挥退奉茶的宫人,只留了心腹在旁侍候,这才对苏盈心道:“不瞒叶夫人,宫里的宝贝虽多,却也没什么新意。听说庞贵妃不知从何处得来一副高大家的绝笔图,皇上嗜画如命,正是投其所好。”

苏盈心明白皇后这是听到消息坐不住了,答道:“皇后娘娘放心,臣妇备的也是一幅画。虽不比高大家的绝笔图贵重,却自有妙处,定然更能彰显娘娘的心意。”

听她此言,皇后不禁也有些好奇:“哦,不知是哪位大家的墨宝?”

苏盈心神秘一笑,说道:“皇后娘娘莫要心急,画后日臣妇便让人送来,当时你就知道了。”

万寿节前两日飘起了雨丝,雨势虽不大,却天色阴郁。不想到了当日忽而晴空万里,皇上龙颜大悦。

万寿节皇上在前朝受百官朝拜,后宫也自开了席。除却皇亲国戚,便是朝中命妇,苏盈心俨然在列。

老夫人故去,薛氏也没了由头赴宴。瑶华郡主据说身子不适,并未随平南侯夫人前来。

如此一来,苏盈心便再没了没有相熟之人。旁人都三三两两聚在一处说笑,越发显得她形单影只。

只是她不去招惹旁人,旁人却要来招惹她。

“这位就是传说中的叶夫人呀,我当是什么国色天香呢,原来不过中人之姿。”

苏盈心抬头看去,见说话的是个珠钗琳琅的面生女子。虽不识得此人是什么身份,却听得出她语中轻视之意。

苏盈心的目光从她面上扫过,复又一言不发低头品茶吃糕,似是根本没有瞧见面前还站着个大活人。

女子受不得这般被人忽视,一拍桌子扬声道:“我与你说话听不见吗?果然是小娘养出来的东西,竟这般不知礼数!”

苏盈心不紧不慢的咽下嘴里的糕点,用帕子净了口,这才不卑不亢的开口道:“这位夫人,我与你素未相识,你便不请自来评头论足,这又是哪里来的礼数?”

那女子冷笑一声,道:“倒是个伶牙俐齿的。”

说罢又神色高傲道:“我乃东阳郡公家的郡公夫人,你不过是个三品命妇,见到我应当行礼才是。念在你鄙薄无知,我也不许你计较。

只是人贵在有自知之明,不过是个五品太府寺员外郎之女,还是个上不得台面的庶女。这般家世,竟也敢堂堂正正坐在这大殿中,当真是不知羞耻。”

苏盈心眸光一冷,正着开口,一旁却传来一道声音:“她是父皇母后亲封的浩命,自然能够堂堂正正坐在这里。你一个妾室扶正的继室,竟这么快就忘了自己的出身吗?”

原来这郡公夫人也是熬死了正室,靠着生了儿子才被扶了正,因而最忌讳旁人提起此事。

她恶狠狠的转头看去,却在下一刻白了脸,仓惶行礼道:“臣妇参见、参见三公主。”

替苏盈心说话的竟是皇后嫡出的三公主,更是皇上的掌上明珠。向来又是娇纵任性,谁人敢惹,那东阳郡公夫人恨不能遁地逃走。

魏芷嫣却不放过她,毫不顾忌的当众揭穿她道:“虽说你娘俩如今没落了,可也用不着非要把自己的亲妹妹塞给人家做妾室。被当众婉拒不成,还要跑来为难人家的正室夫人,你怎的这般不知羞耻。”

这一番话说的东阳郡公夫人无地自容,再不复刚才的嚣张气焰落荒而逃。

众人议论纷纷,苏盈心这才知道,强塞妾室惹得叶子易当众起誓之人正是这位东阳郡公夫人。见叶子易那边行不通,就来羞辱自己想让自己知难而退,可真是位“妙人”。

待看热闹的人群散去,苏盈心行礼道:“多谢公主替臣妇解围,臣妇感激不尽。”

魏芷嫣不甚在意的摆了摆手,忽而凑近说道:“当初你的丫头撞见我与博云幽会却没有声张,倒是替我省了不少麻烦,今次就权当是我的谢礼吧。”

苏盈心不料她竟是因此记了自己的人情,更不料她这般坦诚,一时竟无言以对。

魏芷嫣笑道:“对了,我见了你寻来的那画,果真是好东西。那画不但笔墨栩栩如生,竟还有若有若无的香味,不知是何缘故?”

苏盈心见她并非传闻中那般跋扈,倒是个爽利性子,便也笑道:“据说那画乃是鲁天师梦游仙界时得菩萨所赠,乃是仙界之物,自然非同一般。”

魏芷嫣了然道:“据说?那实则呢?”

苏盈心也实话实说道:“画师作画时以特殊草药研磨入墨,故而幽香余存不散,更有凝神益气助眠之用,挂在寝室床边正是合适。”

魏芷嫣赞道:“如此既有心意又有新意,父皇必定喜欢。往后挂在寝殿日夜相对,都能记得母后的好,叶夫人果然心思玲珑。”

不出所料,等皇后献上寿礼,其他所有或名贵或稀奇的寿礼都被比了下去。

稍后庞贵妃再献上高大家的绝笔图,皇上虽也喜欢,却到底不比皇后的寿礼那般爱不释手。

皇后元氏面上仍是端的雍容得体,眼中却难掩笑意。她越过人群看着远处的苏盈心,遥遥点头,苏盈心心中的大石落了地。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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