义女
皇上的万寿节才过,皇后便借着满园春色宴请京中官眷们进宫赏花。
私下里有风声传出,说皇后娘娘今次是借着赏花之名物色太子妃人选。因而个个都卯足了劲,到了入宫那日,当真是一个个人比花娇。
直至进了宫,郑氏都未能想明白,苏家何以能收到这赏花宴的帖子。虽是一头雾水,但也不敢不从,便带了记在自己名下算作嫡出的苏洛心前去。
空穴来风,未必无因。
皇后元氏的确有这样的考量,故而宴过半,便寻了个由头让太子露面。怕太子一人尴尬,又特地找了自己娘家的子侄元斯年一道陪同。
两人甫一现身,便立时成了众矢之的。那目光如炬,让元斯年生生一个激灵,脚步一顿。
“表哥,虽说百花争奇斗艳甚为可观,不过这美人太多便如虎视眈眈,我看你今日是不能善了了。”
太子面色如常,面容不变,小声嘀咕道:“还用得着你说,我都觉得自己现在像块群狼环伺下的红烧肉,所以才叫你来给我壮壮胆。”
他借着宽袖遮掩扯着元斯年一道往前,否则这厮定然会溜之大吉。
元斯年无奈,只得陪君赴这鸿门宴。
太子亲至,传闻被证实,这些个名门闺秀们更是搔首弄姿,暗送秋波,想要博得太子另眼相看。
原本众人都在御花园赏花,可太子出席一时人群攒动。苏洛心原是孑然一身在角落怡然赏花,却被这突如其来的骚动波及,一个不慎竟被挤下水去。
那“扑通”一声淹没在熙囔人声中,好在皇后身边的宫人眼尖,叫道:“不好了,有人落水了。”
元斯年抬头看去,就见一个细瘦的人影在水池里扑腾。依稀可见那稠衣钗环,并非宫中样式,想必是来赴宴的哪家小姐。
眼看着外头的御林军被惊动要进来救人,元斯年暗想这若是众目睽睽之下被御林军救上来,衣衫尽湿的模样被看了个遍,怕是只能出家做个女冠了。
他只得先行一步入水救人,还未上岸,便先脱下自己的外衣罩在那女子身上,这才看清是个不过十五六岁的俏丫头。
哆哆嗦嗦的上了岸,苏洛心这才回过神来发生了什么事情。郑氏在旁目光嫌恶,一副要和她撇清关系的模样,方才分明就是她将自己挤下水的。
好好的赏花宴却有人落了水,出了这样的事皇后自然得问询一番。将人唤到近前来,元氏柔声道:“好孩子,没吓着你吧。”
苏洛心忙摇头,不敢去看上首的皇后和太子。
她紧紧攥着手里手里宽大温暖的外衣,心下一定,开口道:“臣女见那池中莲花已含苞待放,美不胜收。便想采来献给娘娘,置于房中沁在水里,可亲眼观其绽放,幽香袭人,别有风味。”
元氏一怔,不想这小丫头倒也是个伶俐的,不愧是两姐妹。
若是赏花宴上有人落水,传出去也是不好,苏洛心这么说既是给自己解了围,也是全了皇后的颜面。
皇后眼中笑意愈深,笑道:“难得你有这份心思,叫什么名字?是哪家的小姐?”
郑氏这时候倒是想起自己的身份了,忙上前抢着回话道:“回皇后娘娘的话,臣妇郑氏,夫君是太府寺员外郎苏兆兴。这是臣妇的嫡次女,名洛心。”
皇后的目光扫过不咸不淡的扫过郑氏,身旁的姑姑喝道:“皇母娘娘问话,怎的这么不懂规矩。”
郑氏一抖,不敢再多嘴。
皇后也不予理会,仍是对着苏洛心道:“原来是苏家小姐。洛心,倒是个好名字。”
就在旁人羡慕嫉妒恨,以为这不知从何处冒出来的苏家女剑走偏锋入了皇后的眼时,却听皇后忽而又道:“洛心,本宫与你有眼缘,瞧你很是喜欢,想要收你为义女入宫常伴左右,你可愿意?”
不止苏洛心,所有人都是始料未及,郑氏更是目瞪口呆。回过神来,忙道:“多谢皇后娘娘抬爱,只是小女粗鄙,怕污了皇后娘娘的眼,还是……”
她的话未尽,便被元氏轻飘飘的打断:“洛心,你可愿意?”
只风轻云淡的瞥了一眼,郑氏便面如土色再不敢多言。旁人虽觉意外,但既是收为义女便不可能再嫁入皇家,自然无人去触皇后的霉头。
见郑氏这般反应,苏洛心也回过神来。若是能被皇后收为义女,自己便能离开苏家掌控,岂有不情愿的。
她忙叩首谢恩:“臣女不才,蒙得娘娘不弃,实是天大的福气,愿常伴娘娘左右侍奉。”
元氏满意的点头道:“既然如此,自今日起你便留在宫中吧。”
言罢看向灰头土脸的郑氏,扬声道:“郑氏,你可有异议?”
郑氏抖如筛糠,忙道:“臣妇不敢。”
苏洛心就这么浑浑噩噩的以皇后义女身份入了凤仪宫,在宫中享女官仪制。之后的赏花宴如何情形她且不知,也与她无关。
待宴散时她已重新梳洗妥当,特地将外衣送还元斯年。元斯年不甚在意,却也知道如此贴身之物不好留在姑娘身边,心道这倒是个懂规矩的。
见苏洛心仍是愁眉不展,他便多嘴一问:“做了皇后义女,旁人欢喜还来不及,你怎的还这般不痛快?”
对这个救命恩人,苏洛心便直言不讳道:“我自然也是欢喜的,只是这福气来的莫名,我心中总是不安。”
元斯年也觉姑母这一举动莫名其妙,方才便忍不住同皇后身边的宫人打听过了。此时见这小丫头怕是愁的饭都吃不下了,便发善心给她透个底。
“你可听话前几日皇后送的寿礼让皇上龙颜大悦?”
苏洛心点头,据说庞贵妃一气之下还动了胎气早产,万寿节当夜产下一位公主。此事京城传的沸沸扬扬,她也听过家中下人们议论。
元斯年又问:“那你可知,那寿礼乃是近来风头正盛的叶舍人夫人献上的?
皇上龙颜大悦,皇后娘娘自然要赏,这叶夫人便同皇后娘娘求了个恩典。你猜,这恩典是什么?”
话到此处,苏洛心自然明白过来,一切都是姐姐在其中为她筹谋。只有进宫才能彻底摆脱苏家,更让父亲无计可施只能放人。
见小丫头忽而红了眼眶,元斯年头疼道:“你这好好说着话哭什么呀?我可没欺负你。”
苏洛心白他一眼,红着眼睛跑开了,惹得元斯年摇头失笑。
得到宫里传来的消息,苏盈心一直悬着的心终于放下了。将妹妹从苏家救出来,便是见了她心头的一桩大事。
双儿也为苏洛心高兴,兴高采烈的去给虞娘报信。她前脚才走,后脚便有丫头慌里慌张的跑了进来。
“夫人,夫人不好了,三夫人让人来传信,说三老爷去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