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作一团

听到消息,薛氏哪里还能坐的住,叶雪苓也担心弟弟,同老夫人告了罪后便搀扶薛氏匆匆赶去。

要说叶子荣这几日当真是将前半辈子没吃过的苦都吃尽了,先是被心爱之人抛弃,又发觉身上银钱连去酒楼吃顿饭都不够。

自出生就锦衣玉食的叶二公子只得屈就住在小破客栈,就这么抱怨了两日床板太硬,被褥太薄,饭食太差,沐浴不便之后,又在街上被人顺了钱袋。

于是连小破客栈都住不起了。

然而直到此时叶二公子也还是有“骨气”的,到这时也没想过回家,而是去寻昔日好友想着周转一二。

在接连吃了数个闭门羹后,叶子荣终于认清现实。在今日一早被客栈伙计赶出去后,“骨气”也没了。

那门房虽将人拦了下来,却也是好声好气的告饶,听说是父亲的意思,叶子荣有火也不敢发。

正惴惴不安之际,远远就听一声“我的儿”,正是薛氏来了。

叶子荣再见母亲,也险些落下泪来。

眼看母子二人要在门口抱头痛哭,叶雪苓忙道:“母亲,快让弟弟进去换身衣服吧,瞧这模样像是从泥里打了滚。”

薛氏摸着儿子的脸连连点头:“对,对,瞧我都高兴糊涂了。在外面定然没有好好吃饭,这都瘦了。”

薛氏说着拉着儿子要进门,叶子荣却踟蹰问道:“父亲可在家?”

薛氏忙道:“你爹还未下朝,正好趁着他还不在……”

话到一半被人打断,忽听背后有人朗声问道:“趁我不在要如何?”

好巧不巧,叶二爷这会儿竟正好回来了。

叶子荣不敢回头,泥鳅似的躲到了薛氏身后不敢露头,看的叶二爷火气越发大了。

“你个逆子,还不给我滚过来!”

薛氏忙和稀泥:“老爷,老爷你这是做什么,子荣他知道错了你就饶了他这一回吧。”

叶二爷见他这样,更是怒火中烧,薛氏可劲儿护着,叶雪苓也帮着拉架。

叶雪苓实在应付不来,给丫头使眼色让她去东院搬救兵。丫头会意,小跑着去求老夫人了。

“眼下人都在门前闹着,平白叫人看了笑话。小姐实在是没法子里,才叫我来请老夫人出面。”

老夫人也不料会这么巧,只得叹了口气,对苏盈心道:“走吧,咱们也去瞧瞧。”

苏盈心只得扶着老夫人去了,远远就听见了哭闹叫骂声,这动静怕是隔壁人家都能听见了,想必叶二爷也是真气糊涂了。

等到了近前一看,只见叶雪苓拉着叶二爷,叶二爷要打叶子荣,叶子荣却躲在薛氏身后,薛氏边哭边骂叶二爷。

叶子易瞧着这一幕,却突然想到幼时同父母玩“黄鼠狼吃鸡”。自己这是这般躲在母亲身后,父亲故作凶恶模样来抓自己,不合时宜的生出怀念之情来。

那去请人的丫头叫叶雪苓正焦头烂额,清了清嗓子喊道:“老夫人来了!”

叶二爷闻言终于回过神来,薛氏也止了哭声,叶子荣和叶雪苓皆是松了口气。

老夫人责备的看了叶二爷一眼,沉声道:“都进来吧,先回去再说。”

叶二爷还在气头上,瞪着叶子荣骂道:“母亲休要替这逆子求情,今日这逆子休想踏进家门一步!”

老夫人喝道:“我看你这是越活越回去了,家丑不外扬,天大的事也关起门来再说话!”

叶二爷这才如梦初醒,看着远处鬼鬼祟祟几个看热闹的人影,脸色越发难看,一言不发走了进去。

一行人去了西院,丁雨薇也听到消息,正扶着肚子站在门口眺望,见一行人浩浩荡荡过来,又忙躲回自己的小院。

这是二房的私事,苏盈心不好掺和,去西院前便同老夫人辞别,与叶子易一道回了南院。

后来到底怎么回事就不得而知了,不过左有叶雪苓,上有老夫人,薛氏在旁哭诉,叶二爷也没法子。

叶子荣回来已成定局,总不能真将人撵走,左右不过是给他个教训,想必往后叶二爷也不会再任由薛氏糊涂了。

因着叶雪苓回来,叶子易痊愈,叶子荣也归家,老夫人高兴,特地在东院摆宴。

今日人来的齐,仍是照旧,长辈一桌,晚辈一桌。

等饭毕上茶,见叶雪苓同薛氏母女二人凑到一处说笑,丁氏便开始阴阳怪气:“许久未见,瞧着雪苓倒是滋润不少,想必在罗家过的也好。不像我们雪蓉,错过了一桩好姻缘,还不知将来是个什么光景。”

叶雪苓并不知道其中内情,却也清楚三婶的性子,不敢胡乱接话,只笑而不语。

薛氏却忍不住说道:“姻缘天定,强求不得,弟妹还是想开些的好。”

丁氏本就一肚子火气,闻言更是火冒三丈,一摔茶杯冷笑道:“话说的好听,原来二嫂也知道姻缘强求不得?

若非你们二房非要巴巴拿个庶女凑上去,惹恼了颜家,我们雪蓉怎会错过这桩好姻缘!”

话既然说开了,薛氏也不是好脾气的,冷着脸讥讽道:“弟妹说笑了,这强扭的瓜不甜。

既然颜家愿意冒着得罪咱们叶家的风险,也不肯要咱们叶家的女儿。那这桩事还是烂在肚子里的好,若是传了出去岂不叫人笑话。”

这一语双关,既嘲讽了丁氏的痴心妄想,又贬低了霍氏的女儿,着实让薛氏出了一口气。

叶二爷面色涨红,却也没有说什么。

前些日子是他昏了头,念在霍氏腹中孩子的份上松了口,答应让她做主给女儿挑选夫婿。

谁知霍氏胃口不小,竟早就相中了颜家的三公子,整日不依不饶的痴缠,还悄悄放出了风声。

若非母亲敲打,叶二爷至今还被蒙在鼓里。经此一事,他也发觉霍氏野心不小,这两日有意冷落,也给颜家那边漏了口风挽回颜面。

叶二爷原本是想着心照不宣装作没有这回事,眼下被丁氏直接点了出来,又被薛氏这一通冷嘲热讽,面上便有些挂不住。

偏生丁氏是个泼货,又觉自己今次受了天大的委屈,气焰越发嚣张,一拍桌子直接骂

她扯着丁氏的袖口急道:“娘,都是没影的事,你快别说了!”

丁氏却不肯轻易放过二房,非要讨个公道,边擦眼角边嚷嚷着:“什么没影的事,以你的家世样貌,配那颜家儿郎不是绰绰有余。都怪爹娘没用,连累你也被人欺负,平白失了这么好的一桩姻缘。”

眼见她这副模样就是要撒泼打滚,薛氏一时无言。她是极好面子之人,做不来这副做派,叶二爷也不便开口。

三爷却是受不了了,桌子拍的比丁氏还响,骂道:“你有完没完了,这事也好拿到面上来说。还不是你自作主张一厢情愿,否则哪里会惹出这样的笑话来!”

丁氏不服气的辩驳道:“这是你女儿的终身大事,难道也要我同你一样不闻不问吗!我自作主张,我一厢情愿,还不是因为你不争气!

你若有二房一半的本事,我有何必这般殚精竭虑,生怕不当心让雪蓉嫁个你这样的混账窝囊废。”

三爷平日里私下被丁氏骂也就罢了,总归他也的确是混账。可就是当着家里的老老少少颜面尽失,他又如何能忍。

叶三爷扬手就是一个巴掌,清脆的声响让所有人都愣住了。

等丁氏回过神,当即捂着脸就要同叶三爷拼命,屋里顿时乱作一团。

叶雪蓉见因为自己的婚事搅的一家人不得安宁,父亲母亲更是当众撕破脸动起手来,只觉羞愧难当,红着眼睛跑出去了。

余下两个妹妹年纪小不经事,急得团团转又不敢追出去,便去找人。

一个去找最好说话的大嫂嫂,一个寻了最是亲近的大姐姐,苏盈心和叶雪苓便前后脚寻了出去。

叶雪蓉到底是个未出阁的姑娘家,原本婚事不顺就郁郁寡欢,眼下又出了这样的事,寻了处僻静的亭子便失声痛哭。

苏盈心和叶雪苓循着哭声寻了过去,见她哭的正伤心,一时也没有过去打扰。

两人避在一旁的假山后,等着叶雪苓哭够了再前去安慰,一时相顾无言。

须臾,是叶雪苓先开了口,却是道谢:“多谢嫂嫂替母亲分忧,祖母都同我说了,今次子荣归家是嫂嫂在背后出了力,否则还不知要如何收场。”

虽是意料之外,但苏盈心对叶雪苓很是喜欢,便笑道:“都是自家人,妹妹不必这么客气。”

叶雪苓顿了顿,面色羞愧道:“我虽不能常回来,家中境况还是知晓一二的。我知母亲有许多错处,还请嫂嫂不要放在心上,我在这里替她赔罪了。”

苏盈心便也不与她客套,直言道:“妹妹这是哪里话,一家人哪有不磕磕绊绊的。到底我与二婶不过亲戚一场罢了,我又不是吃亏的性子,不会怀恨在心的。”

叶雪苓清楚自己母亲的性子,只得无奈叹了口气。

说话的功夫叶雪蓉也哭的差不多了,见了两人出来,抽抽搭搭的背过身去,只觉自己已经没脸见人了。

叶雪苓扶着堂妹的肩膀劝慰道:“三叔三婶的性子你还不清楚,如今闹的厉害,过两日也就罢了。你若钻了牛角尖,才是害了自己。”

苏盈心也说道:“左右此事不过是咱们自己知道,颜家那边自然也不会透漏风声。你如今年岁又不大,塞翁失马,焉知不是有更好的姻缘等在后头呢。”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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