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3章批红
赵濛紧紧攥着赵清珵的手,满脸通红,细细密密的汗遍布满头,也不知道到底梦到了什么,惊惧成如此模样。
“母亲!”
赵濛猛地睁眼,在看清自己抓着的是谁的手后,恍惚的一双眼逐渐回神,他喃喃喊了一声‘王叔’。
双眼无光,声音嘶哑,赵清珵没忍住,心疼地摸了摸赵濛的脸,就像是看待一个脆弱的小辈,轻声问道:“陛下可还有不适?”
赵濛才在梦里哭完,眼睛红彤彤的像个小兔子,他抓着赵清珵的手不肯撒开,“王叔,你可以一直在宫里陪着我吗?我害怕。”
赵濛性子本就软弱,进了宫后在李蓉的强压之下显得格外懦弱,到如今已经快到了草木皆兵的地步,今日去了长翎殿一趟,回来直接就被吓病了,赵清珵看着年幼弱小的赵濛只觉得有些怜惜,他抚摸着赵萌的脑袋,轻声细语:“微臣会陪在陛下身边,直到陛下能够独当一面。”
“王叔,我不想做皇帝。”
赵濛不止一次说过这种话,所有人都没有当真,但不知怎的,在这一刻赵清珵却在赵濛眼底看到了深深的恐惧与厌倦,他甚至在想,如果真的能够让靖桢帝选择,他一定会毫不犹豫地脱下这身龙袍离开望都。
但没办法,在望都这座巨大的囚笼中,谁也没有办法离开。
“陛下若变得强大了,假以时日便没有人敢欺负您。”
赵濛摇头,他不喜欢。
他只想回滦州。
“王叔,我是不是再也不能回家了?”
赵清珵眼底划过一丝哀愁,“陛下,这座宫廷就是您的家啊。”
躺在床上的赵濛脸上寂静的流淌着眼泪,静默无言。
赵清珵放下了纱帐,“还未到上早朝的时间,陛下再睡会吧。”
“嗯。”
赵濛昏昏沉沉,一觉睡得天昏地暗,索性连朝都没有去上,李蓉坐在金銮殿上提出要给靖桢帝选妃,满朝哗然。
袁庭带头站了出来,晓之以情动之以理,主上年幼,学问道理尚且都没有学明白,如何就需要纳妃了,一众老臣与太后党争得面红耳赤,李蓉打的什么主意所有人都心知肚明,将李家女送进宫中,假以时日望都便又是李家的天下。
北周重文轻武,但李蓉能够在朝堂上地位稳固,靠的却是一众文臣们都视为草莽的武夫。
赵清珵佩服李蓉,正是因为这一点,她比望都的所有人都要清醒,知道军权对于一个国家来说有多么重要,袁庭那帮内阁老臣到如今都看不明白,重文轻武国策下的北周已经有多么畸形。
就算如今天下文臣反对李荣,辽东五十万大军压境,所有人都需要闭嘴恭迎李蓉。
但同样的,只要李蓉坐在金銮殿上一日,她就要受到天下人的唾骂。
政治地位与军事地位注定难平。
但李蓉在一个人身上看到了奇异的平衡,所以她才突然不顾一切地要给靖桢帝纳妃,因为李蓉知道,倘若再这样下去,假以时日赵清珵在北周的地位一定会超过所有人。
一个得到北周天下文人拥戴的南翊侯,一个民心所向的南翊侯,一个有李聿在背后做支撑的南翊侯。
李蓉必须不顾一切地将权势握在手中。
赵清珵,也必须死。
“娘娘,奴婢知晓您忌惮南翊侯,可是如今辽东不稳,少将军征战沙场,倘若在这个时候南翊侯出了事,按照少将军桀骜不羁的行事作风,难以想象他会做出什么事来。”石瑞一片苦心劝说李蓉。
“再加上朝中南翊侯的声望愈发高涨,文官们对南翊侯进宫伴读的行为颇多称赞,眼下并不是……”
李蓉眼中划过一抹狠意,“哀家何尝不知。”
“只是赵清珵若再留着,只会成为祸根。”
“陛下一日比一日信任赵清珵,昨日我与陛下说起纳妃一事,他竟然与哀家说需问过南翊侯的意思。”李蓉长甲拂过珠翠,嗓音冷冽:“赵清珵到底安了什么心思,进宫伴读?我看他是想做太上皇才是!”
“太后!”石瑞面色微变,就算这话李蓉听了不高兴,她也得说:“奴婢瞧着,南翊侯不像是有这个心思的人啊。”
“远的不说,就说如今南翊侯在陛下身边伴读,尽心尽力,伺候在明德殿的人来回话,无一不是南翊侯悉心教导陛下的场景,娘娘在这个时候想要除去南翊侯,还是要三思啊。”
石瑞伺候了李蓉半辈子,李蓉说是她的主子,但在她眼里看来,说句大逆不道的,却像是自己的亲妹妹,如今眼睁睁看着李蓉站在高位之上却日渐剑走偏锋,石瑞不得不提心吊胆。
到如今,已经是走错一步便要万劫不复的地步了。
李蓉杀心渐起,全因靖桢帝越来越信任赵清珵。
自从那一日在李蓉殿中被吓哭后,赵濛连着好几日都没有上朝,内阁呈递至会极门的折子入了司礼监的门,赵濛连看都没有看一眼,全权交给司礼监处置。
如此情形,就连李蓉都看不过去了。
派人去明德殿问话,躺在床上怏怏得赵濛就一句话,司礼监有批红权,朕龙体不适,为何不能将折子交给司礼监批红?
赵濛虽然病了一场,脑子却比从前还要清醒了不少,赵清珵端着赵濛要喝的药进来的时候正好听见赵濛反问长翎殿来问话的太监,“司礼监批红权还是母后教导儿臣的,如今儿臣不过是将母后的教导物尽其用,何错之有?”
赵清珵不知道赵濛是从哪里听来的这番话,但在听到此话后,他还是微微皱了皱眉。
等人走后,赵清珵才出声问道:“方才陛下那话,臣从前倒未听您说过。”
赵濛喝一口药,天真开口:“那是司礼监的陈公公教我说的,陈公公说我处理国事辛劳,平日若觉得劳累,尽可将朝堂小事教给司礼监,司礼监陛下分忧乃本职。”
“王叔,陈公公说的难道不对吗?”
“司礼监替陛下分忧的确是本职,然陛下是国君,事事都该过问才对。若朝政都假手他人,陛下又如何能够知晓百姓民生呢?”
赵清珵的话让赵濛陷入了沉默,片刻过后,赵濛撅了噘嘴,“好吧,既然王叔都这样说了,那我以后便自己看折子,不交给司礼监了。”
待赵濛病好后,赵清珵便抽空去了一趟文渊阁。
“袁大人可在?”
赵清珵站在文渊阁门前,没有往里走,如今他身份特殊,若不是碰上要紧的事情,他决计不会过来。
“润鹤!”
抱着折子往文渊阁走的韩渊眼尖,大老远就瞧见了立在廊下的赵清珵,他一声高呼,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哗啦一声手上的折子就散落了一地,赵清珵大步走过去,边问好边与韩渊问好。
“哎,好好好。”
韩渊与赵清珵蹲在地上捡折子,韩渊连连忘了赵清珵好几眼,比起从前热络了不少,赵清珵被他盯得有些发毛,轻声问道:“韩大人……可是觉得润鹤有何不妥?”
“没没没。”
韩渊笑眯眯地望着赵清珵,只是在心里想到,从前见着南翊侯只觉得这是一名极其有才华的年轻人,如今也不知是不是有了海老的缘故,怎么看怎么顺眼,天底下怎么就有南翊侯这样标致的人物呢?
“海老拖我们向你问好,只可惜近日朝政繁忙,不得空见你一趟。”
听到老师,赵清珵温声一笑,他手腕翻转,折子便全部递回在了韩渊手上,“还请韩大人转告老师,润鹤在宫中一切都好,还让老师切勿再生气。”
“哎,生什么气呢,海老那是心疼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