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3章相救

赵清珵一路走来，靠的就是他这个人，他这条命。

他一无所有。

便无所畏惧。

一墙之隔，赵清珵与武镇川说的话赵梦听得清清楚楚，他握着木棍，沉默地站在原地，他突然想到了唐皋，想到了诡谲风云的望都，当年的赵清珵比如今还要落魄，赵清珵什么都没有，当年的赵清珵没得选。

但如今不一样，赵清珵如今是南翊侯，有心腹，有至交，他再也不需要用自己这条命去豪赌，但他依旧这样做了。

火海之中，赵梦看着这样一个对别人狠、对自己更狠的赵清珵，恨意消散，他是个没有什么野心的庸人，或许他这辈子都理解不了赵清珵的满身算计究竟是为了什么，但他今日站在这里，看着赵清珵为了对付常家不惜一切代价，为了土地改革而四处奔走，此时此刻，赵梦想，他们终于站在了同一个立场之上。

寸之，倘若你在天有灵，应当也会理解我的吧。

赵梦想起了唐皋，他与寸之一同入朝，先后进了东宫，成为了太子的属官，他们是望都闲人。

寸之偶尔也会说起他们实在是白读了这几十年圣贤书，既不能为天地立心，也无法为生民立命，后来他们在寻春台中结交了赵清珵，纵然只谈诗词不谈朝政，他们也从赵清珵偶尔沉默的眼中看到了不甘与蛰伏。

好男子行走于天地间，谁不想建功立业报效家国。

望都是一滩浑水，赵梦厌恶望都官员一心扑在后党与内阁的争斗之上，太子也是一个佛口蛇心的虚伪之人，望都的一切都让赵梦和唐皋觉得虚伪。

赵清珵的出现让他们两人察觉到了望都看似平静之下的暗潮汹涌，赵清珵是望都的变数，这是他与唐皋共同的认知。

可就在赵梦和唐皋等待着赵清珵究竟会带来什么变数的时候，唐皋死了，死在那个风云迭起的冬日。

一切都这样迅速，所有的期待都戛然而止，赵梦平静地送走了好友，平静地接受了流放岭南的旨意，望都，望都那个吃人的地方有什么好留恋的，同僚送他，说会想法子替他走动，有朝一日必定会让他起复回望都，赵梦微微一笑，婉拒了同僚的好意，他说他已不欲再回望都。

再离开望都来到岭南之后，有许多人问过赵梦是否怀念望都风月，有什么好怀念的？赵梦不过是有些可惜，可惜他与唐皋等了许久的黎明终究没有到来。

长夜暗火难明，赵清珵到底与太子、与皇后并无一二。

不过是一群争权夺利之辈。

可等到赵梦再次与赵清珵相见，赵清珵竟然说自己想要土地改革？笑话，井田制是分封制下的产物，赵清珵想要动井田制，那不就是想要瓦解分封制吗，赵梦才不信，他不信自己就是封王的赵清珵当真会向自己挥刀。

事实证明赵清珵不光向自己挥刀，他还不要命。

赵梦咬牙，举起手中木棍用力砸向铜锁，一下接着一下，沉闷的敲击声听得武镇川不由自主地屏息，他目不转睛地望着大门，就在这时，轰隆，大火烧过来了，浓烟滚滚而来，从四面八方侵袭着他与赵清珵。

青黑色的烟雾犹如潮水汹涌澎湃，房梁开始响起了不堪重负的吱呀声，武镇川用力撞着大门，乓！门开了，武镇川一脚踹开门板，彼时整个大厅已经被浓烟笼罩，武镇川看不清赵清珵在哪，他只好大声喊道：“侯爷！”

“侯爷！”

赵清珵咳着嗽，他穿着一身白衣，在漆黑的烟雾下格外打眼，他抬手扬了扬，“先出去再说，我没事！”

赵梦踢开了廊下的断木，他大声道：“侯爷，太守咱们得快些走了，大厅要塌了！”

“他们出来了！快，放箭，老爷交代了不能让他们离开！”

火场外出现了十几名家丁，他们将赵清珵武镇川赵梦三人团团围住，大火已经烧进了正厅当中，往后是滚滚硝烟，噼里啪啦的木头声在耳边爆开，武镇川咬牙，他一把站了出来，护住赵清珵：“侯爷，于大人必定一会就上来了，有下官在，谁也伤不着您！”

武镇川和赵梦都是文官，手无缚鸡之力，赵清珵叹了口气，今日若是于勐在，他们也不至于落得如此地步，但有了上回他独自进山的事情之后，于勐便再也不肯让赵清珵只身犯险，今日过后，赵清珵看了眼武镇川，估计这位兄台他也给得罪了。

“放箭！”

箭雨穿破了浓烟，直冲冲地朝赵清珵他们刺来。

赵清珵一把捡起在地上的长棍，挡着箭矢，他虽然只有一些三脚猫地功夫，但常家的这些家丁更是中看不中用，射过来的箭轻飘飘的，赵清珵左手握着木棍三两下就将朝他们射过来的箭矢给挡住了。

“别这样看着我，”赵清珵微微一笑，“我虽然比不上李聿，但比起你们还是有点自保之力的，躲好了，别让本侯分心救你们！”

山脚缠住于勐的必定比这些人伸手要好，否则不至于这么久了他还没上来。

没办法，赵清珵只好放了一枚信号弹。

椿山脚下的李聿在信号弹冲天而上的那一瞬间就觉出了不好。

他动作利落地翻身上了马，扬起马鞭，“驾——”撕风犹如雷霆般冲了出去，只剩下石斛和白卓宇带着兵部的人傻傻地望着他的背影，石斛在李聿冲出马场后也反应了过来，他一拍脑袋，“不好了，这是我给侯爷的信号弹，侯爷有危险！”

“快快快，随我跟上总督！”

“回城！”

“同莲，小心！”

箭雨停歇，赵清珵正准备带着武镇川和赵梦离开山庄，就在顷刻间，他就看到赵梦蹲着的地方房梁突然断了，他瞳孔猛地放大，没有任何犹豫，他猛地一跃将赵梦推了出去，也是在这个时候，不知从哪里飞出来的一支箭软绵绵地射到了赵清珵的腰上，也是因为这一阵剧痛，赵清珵浑身卸了力，轰隆，房梁砸到了赵清珵的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