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6章票拟

密西空饷案悬而不决。

望都这个年就过不好。

赵昀捏着眉心,“明日梅林设宴,袁嵩可请了?”

“小阁老那边下官早就派人去通过气了,此事阁老虽然未出面,但下官听着小阁老的意思,阁老也是希望此事能够尽早解决,周大人是各方都要保下来的,殿下您就放宽心吧。”

赵昀是当局者迷,周小敬与他关系深厚,没有人比他更怕周小敬出事。

梅林设宴,赵昀亲自到场,袁嵩、连海良、柳廷悉数到场,赵清珵带了于勐,兵部的荣威近日和连海良厮混在一块喝酒,听说了太子的这场梅林私宴,好赖也一起跟了过来,荣威自己来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但又想凑这个热闹,便将白卓宇也拉了过来,白卓宇不愿意参加达官贵人的私宴,本想拒绝,李聿听说了这事,怂恿着他跟着荣威一块去,高低也能长个见识,因着李聿的怂恿,白卓宇便点头了,他是侍郎,李聿是郎中,侍郎出席私宴带个郎中来也不算逾距,就这样,赵昀牵头的一场私宴,既来了工部尚书也来了三大营提督,连带着像李聿这样官职低微的小侍郎也混了进来。

赵清珵与李聿同住李府,便一块去了梅林。

两人是参加太子私宴,不可穿的过于随意,赵清珵便穿了一身宝蓝色的圆领袍子,袍子又加了一件黑色长袍,走动间蓝黑交加,黑色的长袍沉稳,蓝色的圆领袍贵气,天冷,李聿在他出门前硬是给他头上加了一顶珍珠帽。

珍珠帽是他从辽东带来的,一个个圆润的珍珠宫里头都不多见。

李聿不怕冷,当初他二姐从边境的集市上买回来这顶珍珠帽子,李聿还嫌弃这顶帽子娘们兮兮,谁愿意戴谁戴。

结果这次从辽东来望都,李聿差点把家里的好东西都搜罗光了,全都一股脑拉来了望都,献宝似的全捧到了赵清珵跟前。

赵清珵穿的厚重,反观李聿,就只穿了一件深黑色的长袍,玉腰带给他平添了几分在辽东没有的贵气,野性都被斯文束缚住了,李聿扯了扯腰带,嘀咕道:“我觉得我穿着这身衣裳,就像是偷穿了衣服的猴子,难受。”

李聿肆意惯了,让他行为举止皆克制斯文,可当真是为难他了。

但没办法,这里是望都,不是辽东。

望都有望都的规矩,李聿既然来了望都,就不能像在辽东那样自在肆意。

“今日太子设宴,特地让柳廷去三大营请你,这顿到底是鸿门宴呢,还是有求于你?”

“他是太子,求我做什么?”赵清珵面色淡淡的,“柳廷都快将我的三大营琢磨透了,他是个聪明人,应该看得出来我无意将火烧到周大人身上,如今三请周大人,不过是想告诉他们有什么条件尽管说出来,咱们坐下来好好谈,谈的妥这事就翻盘,谈不妥……”

“谈不妥怎么样?”李聿喜欢看赵清珵狐狸似的这副模样,胸有成竹运筹帷幄,稳坐高台之上。

反正润鹤的这些手段别用到自己手上,他就开心。

“谈不妥我又能怎么样?不过是再请几次周大人,既然他们不想让这事翻篇,那就谁都别想过一个好年。”

“姨母盯着这事,不会让密西空饷案轻易过去的,”李聿低声开口,“派去坐镇格格鲁尔的是吏部尚书韩渊,他是出了名的狠人,朝堂上下没有人不怕他,姨母开口让韩渊去格格鲁尔,就是打定了注意要让密西掉一层皮,这些日子就连师父都被刑部传唤了好多次,还被扣在了望都,事情未落定前,不得离开。”

“润鹤,你与我说一句实话,姨母想做什么?”

“亦或者,姨母想利用这事,达到何种目的?”

李蓉是当真疼爱李聿,她有野心,但这野心在李聿面前却掩饰的很好,就连让李聿入朝,李蓉都和辽东反复通信,最后确定了一个对于李聿来说毫无危险的兵部。

说来现实,李蓉将赵清珵当作一把随时可以丢弃的刀,却不知道在无人之地,这把刀却是她最疼爱的外甥的明珠。

“皇后想在内阁手上拿到一纸参政权,她想拥有票拟权。”

李蓉这些年的野心越来越大,垂帘听政已经满足不了她,朝堂政务被内阁牢牢把持,李蓉想要从荆棘丛生的望都朝堂杀出一条路,就必须先站稳内阁之中。

但内阁那群老头子,将纲常伦理视为教条,又如何会同意李蓉拥有票拟权。

内阁的票拟权是他们唯一能和司礼监打个来回的权利,若是李蓉也有了票拟权,从今往后但凡司礼监被李蓉掌控住了,那么内阁就彻底失去了说话的权利。

“赵昀被周小敬这事压着,如今他只想赶快将这事揭过去,皇后便故意拖着空饷案,如今只看太子与内阁,谁能够说服对方了。”

如今的局面没有一个人是无辜的,赵清珵是三大营主事,他一手操控着走向,但赵昀身为太子,如今落得一个被赵清珵捏着鼻子走的地步,也只能说落得了一个活该的下场。

毕竟从格格鲁尔的官员入望都到如今,差不多有一个月的时间,先机都在他们手上。

在赵清珵没有查出空饷案之前,赵昀有无数次可以出面,但他为了明哲保身,假装不知,谈载和屈闻求到他头上来,他也只是含糊揭过。

如今下场,不过是他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报应罢了。

棋局之上落子无悔,谁也没有资格后悔。

什么因就有什么果。

梅林就在眼前,隆冬暴雪,满山的银装素裹,点点红梅缀在林间,赵清珵掀开马车帘子,望着前方,轻声说道:“今日是太子与内阁的斗法,咱们呐,看戏就是了。”

李聿翘着二郎腿,这一路上坐的憋闷,他松了松衣襟,吊儿郎当地说道:“早知道看戏,我就把决和霄带出来玩玩了,听你们说话,累人。”

张嘴就是之乎者也,话里头藏的都是心眼,是与不是一句话的事,但在这些人口中,能扯出一大堆,最后还要来一句‘你猜’。

李聿只觉得和这些文官吃一顿饭,他能少活十年。

“空饷案闹了这么久,谈载和屈闻在刑部大牢都快关了半个月,怎么也得在过年前把这事解决掉,明年开了春,格格鲁尔那边就是改天换地新面貌了。”

事情办到现在,赵清珵几乎要走完了半程,他的眼底浮现出一抹温和的笑意,“快过年了,今年该是个好年。”

“是啊,空饷案被捅出来,北周各地的地方政府都小心的不行,布政使带头彻查地方财务,最起码这一两年,没人敢在军饷上动手脚,也算是一桩好事。”

“师父说得空了要请你喝酒呢,你帮密西解决了一个吸血的蚂蟥,从前他们在前线冲锋陷阵,格格鲁尔的那群蛀虫还在不停拖后脚,如今整个官场大换血,师父心里头别提有多痛快了,还有那个监军太监,烦得要死,屁事不懂还总是指手画脚,如今一并解决了,听说他被砍头的那一日密西大营喝了一整晚的酒,嚯,那阵仗,比过年还热闹。”

在他们这些征战沙场的武夫看来,最可恨的不是在后方贪污腐败的官员,而是这一批从望都来的监军太监,拿着尚方宝剑就敢对前线指手画脚,若是碰上心思不正的将军,和监军太监沆瀣一气,那简直就是视将士的性命为儿戏。

“哎,死了一个陈鑫,明年还会接着来王鑫李鑫,司礼监的地位在那里,这群阉人就消停不下去。”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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