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5章拜访

晚上回了李府，赵清珵与李聿说起这件事，李聿翘着腿躺在榻上乐不可支。

他砸吧砸吧，说道：“于勐见过的世面还是不够多，赶明儿请他来府上吃顿饭，日后就不会这样大惊小怪了。”

赵清珵朝李聿身上丢了一本书，默不作声。

看着像是不怎么欢愉。

但李聿早就把赵清珵摸透了，倘若他真的不高兴，必定是垂着眼皮，眼底一片淡漠，眼下他虽然没有吭声，但一双眼珠子却转个不停，像是在打着什么主意，这便是没有往心里去。

李聿觉得自己好厉害。

将赵清珵猜的好准。

他将书卷了卷，敲了敲窗棂，原本还在想事情的赵清珵回了神，看了他一眼，问道：“什么事？”

“听说连着好几天，周大人都被请去了你们三大营，葫芦里头卖了什么药呢？”李聿也有些好奇，他总是猜不透赵清珵想做什么，不问清楚，他得把自己憋死。

“我在等人。”

“等人？”李聿一头雾水。

赵清珵故意卖了个关子，不肯说。

两天后，李聿终于知道赵清珵口中说的等人，究竟在等什么。

在三大营中办公的赵清珵在这一天受到了太子中舍人柳廷的拜帖，柳廷冒雪登门，求见赵清珵。

于勐来传话的时候还有点迷糊，他们三大营和太子那边可是什么关系都没有，好端端的，太子中舍人过来做什么？

“柳廷是太子的心腹，他登门，多半代表着太子的意思。”

赵清珵的目光不仅仅放在三大营身上，总有一日他会站到更高的地方，于勐办事很尽心，但尽心还不够，他要于勐在尽心的时候思考更多。

他希望有朝一日于勐能够担当大任，不是跟在他身后做一个跟班。

于勐也听出来了赵清珵的意思，他收敛心神，沉稳开口：“小人愚笨，还请大人指教。”

“指教算不上，我且问你，这些日子我总是将周大人请来三大营，你可觉出来了不对劲？”

于勐点头，“卑职不敢妄自揣测大人意思，但卑职看着周大人与大人的相处，大人似乎并不怀疑周大人牵扯进了空饷案中？”

赵清珵‘嗯’了一声，“继续。”

“但大人明知周大人与空饷案无关，还是将大人请来了三大营，是想让外头的人以为……大人在怀疑周大人？”

“又或者说，大人就是想告诉外人，您要亲自查办周大人。”

于勐不蠢。

相反，就因为他家早已没落，身上承载着整个家族的前程，他要比其他人思虑的更多，这种思虑让他小心翼翼，也让他在时机到来的时候会抱着孤注一掷的决心跟在赵清珵身后。

“大人是在等……太子？”

于勐说完，又补充了一句：“还是在等内阁？”

话音落下，就见赵清珵推开了议事厅的门，他默然地站在廊下，一声不吭。

于勐这才发觉他说的太多了。

思及此，他退下了，转身去请柳廷进来。

在赵清珵身后办事不容易，他看着事事默然，但却极其有原则，于勐摸不准他的底线，经常会在赵清珵跟前卖弄小聪明，这点小聪明或许只是他急于邀功，但赵清珵会在于勐自作聪明的时候露出一切都了然的神情，轻飘飘地看他一眼，让于勐心有余悸，不敢再犯，但明明，赵清珵什么话都没说。

赵清珵不喜欢笨的，却也不喜欢太聪明的。

要刚刚好，自己能办事，但却不能越过他。

于勐在跟了赵清珵半辈子之后，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这不是赵清珵特有的御下之术，这只是每一位帝王在掌控天下前，学会的第一件事而已。

但赵清珵和别人不同的是，北周的其他皇帝在登基前，都有太傅教导，都有一整个东宫幕僚为其奔走，而赵清珵对于帝王之术，却是无师自通。

于勐将柳廷带了进来。

面对着坐在主位上的赵清珵，柳廷心底五味杂陈。

昔日赵清珵入都，尚未进三大营之前，柳廷就曾鼓动赵昀解决了他，但没想到春猎场上百密一疏，一个李聿打乱了他们所有的计划。

赵清珵非但全身而退，还借着春猎刺杀案一举进入了三千营。

如今柳廷再见赵清珵，竟要先下拜帖，还要看赵清珵愿不愿意见他，还真是风水轮流转。

赵清珵注意到了柳廷眼底的打量，他抬头，微微笑道：“柳大人来三大营，是有何要事吗？”

“提督大人，下官今日来，是想替太子殿下带一句话，”柳廷微微躬身，礼数有加：“殿下后日要在梅林设宴，不知提督大人可愿赴宴？”

不过是在梅林设宴，赵昀若是想请赵清珵，大可派人下个帖子来，何必要让柳廷亲自过来。

“殿下知晓大人公务繁忙，因而特地将下官派来，若是大人有忙不过来的地方，下官也能替大人搭把手。”

柳廷这一番话说的冠冕堂皇，赵清珵拒绝不了，当然，他也不想拒绝。

他让于勐将柳廷恭恭敬敬地请了出去，结果第二天，柳廷就又来了。

只说这是殿下的吩咐，让他提提督大人分忧。

于勐哪里见过这个架势，柳廷往议事厅一坐，他和王照都傻眼了。

毕竟是太子的亲信，官职虽然不大，但身份在那里，太子，于勐和王照这辈子就没见过太子，他们生怕有什么话说的不妥当，得罪了柳廷，回头柳廷在太子跟前告状，那他们这官路也该到头了。

两人私底下去找赵清珵拿主意，赵清珵拿着公文，老神在在地说道：“随他去。”

柳廷在三大营待了一个下午，装模作样地将议事厅中的公文全都看了个遍，当天傍晚，于勐就一副见了鬼的模样和赵清珵说着，那柳大人似乎有过目不忘的本事，桌上的公文他只扫了一眼，似乎就都记下来了。

赵清珵觉得有趣，果然，赵昀不会派一个废物过来。

“殿下，小官今日在三大营待了一天，公文大致都扫过去了，似乎并未见到什么不妥。”

“那赵大人见下官坐在议事厅中也没有什么额外的情绪，只是带着人去了书房议事。”

夜深了，东宫书房内却依旧灯火通明。

赵昀听着柳廷的话，面色淡淡，“让你去本就不指望能打探出什么有用的消息，不过是看看赵清珵到底是个什么意思，密西空饷案大半个月了，谈载和屈闻都下了刑部大牢，韩大人也去了格格鲁尔，唯独太傅，赵清珵什么话也不说。”

周小敬是赵昀的太傅，虽然这其中或许已经没什么情分了，但赵昀还是不能眼睁睁看着周小敬卷到空饷案里面去，不光是赵昀不能眼睁睁看着周小敬趟进这淌浑水，内阁亦然。

一个师一个生，无论周小敬去了格格鲁尔多少年，他只要回到望都，身上就摘不掉太子太傅这个名号。

赵昀如今好不容易在朝有了个名望，内阁除了阁老袁庭对赵昀还时不时有点意见，其余臣工对赵昀皆是无比臣服，在这个时候周小敬若是卷进了密西空饷案，赵昀怎么可能洗得干净？

周小敬不能出事，这是赵昀和内阁一致的态度。

但如今空饷案的经办人是赵清珵，赵清珵不发话，这事就没有一个结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