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敛杀心恶人收手，许一诺冰雪消融
遒劲的手伸向龚华藏的脊背，沈怀逸扯着他的衣服往后拉。“龚督导当心，青霜石遇水炙热无比，切莫靠近。”
龚华藏作揖道：“沈侍卫见多识广，受教了，多谢。”
少年郎笑的时候露出两个尖牙：“我在神女身边待了有段时日，耳濡目染学到些皮毛，龚督导要谢，就谢神女吧。”
百药宫多人看到沈怀逸送龚华藏离开，转头人就死了，头一个就会怀疑到他。加之龚华藏是白暮雪旧友，若是死在沈怀逸手上，小神女会是什么表情呢？
一定会恨不得杀了他以命抵命吧？
龚华藏往回走，没看见沈怀逸嘴角的笑变得僵硬。
他摸索着手指，这天然的坟场是用不了了。龚华藏的命先寄下，改日再取。
月上中天，白暮雪回来的时候百药宫众人已歇下。
她未回屋，先去看了罗菡。黎储捧着凉掉的汤药，摇了摇头。
重新熬了一副，白暮雪端进房，坐在了床边。她舀了一勺药，吐气吹凉，“上仙，该喝药了。”
罗菡气躲开，“我……听见靖安宫的呼声，仙试开幕了吗？”
昨天跟老神仙说过此事，过了一天就不记得，她开始神志不清了。
白暮雪将汤药递到她嘴边，“喝药。”
罗菡不张嘴，白暮雪道：“今日开幕，明日文考。药考挪到术考后了，还有好几日。您不喝药攒气力，如何监督我们，不怕我们搞砸了？”
“你们几个小兔崽子，若是把药考办砸了，我就是死，也要从棺材里爬出来打你们手心！”罗菡骂得凶，还是张嘴喝了药。
白暮雪知她放心不下药考，自己尽心竭力操办，不求有功，但求无过，让罗菡知道她后继有人，心无牵挂。
她摸了摸面颊上的泪，推开自己的房门。
一灯如豆，幽微温暖。
沈怀逸合上火折，笑道：“神女回来了，摸黑进屋容易磕着碰着，我已经续了三回蜡烛了。”
话里话外，除了担心，竟还有一丝幽怨的意味。
他微蹙着眉，若是村头的大狗，估摸两个豆豆眉都扭上天了。
沈怀逸的话起作用了，白暮雪道：“我是因为……”
“啪。”
一旁的言心支着手打瞌睡，失了平衡趴到了桌上。她揉了揉睡眼，“小姐回来啦。”
“你醒的真是时候。”沈怀逸说得咬牙切齿。
“小姐饿不饿，渴不渴？”言心起身牵白暮雪坐下，给她捏起肩来，“小姐累了一天，需要我来伺候，不像某人在这碍手碍脚。”
沈怀逸也不惯着她：“到底是谁碍手碍脚？你坐下就开始呼呼大睡，是等着神女回来给你盖被子吗？”
“你！”言心也不甘示弱，“你一个大男人深夜待在神女房里合适吗？我当然得盯着你，省得你干坏事！”
白暮雪被他们吵得头痛，“好了，没什么正事都回去休息吧。”
“正事倒是有一件。”沈怀逸将乾坤袋交给白暮雪，说起龚华藏来访之事。
白暮雪查看了药材，“能找齐这些药材不容易，得改日登门去谢谢龚先生。”
有一味药材不在她嘱托的单子里，还附了纸笺，上面写着：生辰吉乐，遥叩芳辰。纸笺的背后还有密密麻麻的一片小字。
沈怀逸措手不及，“今日是神女的生辰？”
言心道：“你不知道吗，也对，你是新来的。”看沈怀逸恨得牙痒痒，她心里更畅快了。
谁都别想撼动她在小姐心中的位置！
言心得瑟地从怀里掏出做好的手链，献到白暮雪跟前，“小姐生辰安康！”
白暮雪笑道：“谢谢。”
美人腕凝霜雪，戴上冰晶链子更衬得清冷雅致。
白暮雪说道：“一灯驱夜寒，鹅黄点幽光。怀逸送我的礼物，我很喜欢。”
她笑得那么温柔，破解了沈怀逸的窘迫。明明他什么都没准备，她还费心思给自己圆场。
话说回来，什么事值得白暮雪生辰当日在外奔波？言心一打岔，她也没有再谈论的意思。
言心凑上前，“那我送的礼物呢？小姐喜不喜欢？”
“喜欢。”白暮雪哄小孩似的回道。
再看龚华藏的生辰贺礼，那株娇小柔软的植株扎根在星盘中心，绿叶红茎，叶脉透明，一朵蚕豆大的花苞好不可爱。
屋中无风，那植株却似随风摇曳般舞动枝叶。
言心道：“这是什么？”
“知庚草。”白暮雪拂过叶尖，小草舞得更欢了。“以血喂花，知庚草会把血液输送到星盘特定的位置，可以计算出人的生辰。”
言心道：“小姐身子娇弱就不要试了。我呢无父无母，山中一忘忧草而已。若不是小姐相救，早就死在旱灾中了。我把与小姐相见那日定为生辰，真正的生辰对我来说已经不重要了。沈怀逸，你来试试。”
她拉过沈怀逸的食指，拔下发簪戳了下去，鲜血滴在花蕾上，赤红花瓣舒展开来，娇艳欲滴。
沈怀逸觑了她一眼，“我看你是怕疼才推三阻四。”
“嘘。”言心转移话题，“别干扰知庚草。”
鲜血顺着知庚草的花蕾流入茎干，最终输向星盘的不同星位。
言心摸不着头脑，“这要怎么看？”
龚华藏留的纸笺写着测算方法，星辰与月亮的位置可以计算日子。白暮雪道：“三月廿二。”
“哇，这么神奇。”言心问沈怀逸，“准吗？”
沈怀逸道：“小时候娘会陪我过生辰，自从她死后便没人记得了，我也不清楚。”
他平日笑嘻嘻的，少有如此落寞的时候。
白暮雪压下眼里的悲悯，不是高高在上的怜悯，而是处于平等位置的共情。“怀逸，今后你的每个生辰我们都一起过。”
她的笑那么干净，温柔得像丝绸，拂过结痂的伤口。那一片柔软在心口扩散开，变成熨贴的暖意让整个人轻盈起来。
沈怀逸在心里笑她傻，却不自觉歇下伪装，目光也变得柔和。傻姑娘，今后是一个多么漫长的词，许下诺言，要有兑现的勇气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