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为宝玉只身入宫,忌过往杀念骤起

沈怀逸棋局也不收了,嚯地站起。“神女要出宫?我和你一起。”

他神情紧张得像护食的野兽,警惕又严肃。

白暮雪觉得有些好笑:“不用了,有火凤上神同行,不会出事的。”

她朝沈怀逸伸出手。

他泄了气,乖乖将黑子交给白暮雪。

“又是他,老缠着神女做什么。”沈怀逸嘟囔道。

白暮雪只当他担心自己安危,没多说什么,自己出门了,而楼经衡,正在百药宫外候着。

沈怀逸只能眼巴巴目送白暮雪和那只红山鸡走远,什么都做不了。

言心从纸袋里掏出热乎的糖炒栗子,往空中一抛,十分精准地扔进了嘴里。板栗混着甜滋滋的糖,真香。

路过偏厅的大堂,好像多了什么东西。

她退两步回看,沈怀逸正倚门看着空落落的庭院。

言心拿着栗子,慷慨道:“从彭叔那儿顺来的,尝尝吗?”

沈怀逸眼珠子都没转,道:“天色已晚,神女未归。四神献技已毕,神女怎么还和火凤有来往?”

“兴许小姐不止忙那一件事吧。”言心嘴里的还没咽下,又吃了一颗。

沈怀逸故意激她:“也是,你也不清楚。”

言心嘴一努,不服道:“我知道的可比你多多了!”

“哦。”沈怀逸答得漫不经心应。

她正色道:“你别不信。小姐每次和上神出去前都会让我准备药材,她越发憔悴,而上神最近却容光焕发,真相只有四个字。”

沈怀逸的脸也随着她的话变得拧巴起来,“什么?”

言心恨他这都猜不出来,“以药养颜呐。”

沈怀逸忍不住翻了个白眼,继续听言心胡诌。

“火凤上神那么臭美,一定是看小姐皮肤吹弹可破,向她讨教护肤诀窍。小姐那么好心,想必是倾囊相授了。不过他们见面确实有点频繁,该不会威胁到我在小姐心中的位置吧……”

“这只是你的猜测。”沈怀逸嘴上否认,心里回想起楼经衡那个自恋的死样,还真有可能。但事情没有那么简单。

沈怀逸道:“你跟随神女多年,了解的不比我多。”

言心气到跳脚,“小姐最信任的就是我了!信任就是对方说的话全盘相信,对方不说也能体谅理解,你才是真的不懂。”

沈怀逸不语。信任如果不是毫无保留,那还算信任吗?

月升云天,其光莹莹,如同段容和当年丢失的玉佩。

小世子双手环住天上的月亮,“就是这么大一块玉佩,颜色和月亮差不多。”

他身着鹅黄锦袍,腰间束着羊脂白玉带,头戴束发紫金冠,混然天成的贵公子模样。

段容和好看的眉眼此时十分凝重,“本来是想把崆峒镜赢下来送给父王祝寿的,不曾想反输了母妃送的玉佩,那是母妃留给我的唯一念想。”

空旷的演武场只有他和段景明,他没了架子,摇着段景明的肩膀,“哥,你得帮我——。”

段景明擦拭着手中的银枪,脸上面具未揭。“世子别这么唤我。”

段叔奎隐去段景明的过往更名鬼蜮,将其纳入麾下养做私兵。

这一把亲自铸就的剑不可谓不好用,如今新破洹灵,打得公冶成俯首称臣,泠烽的势力范围又扩大了许多。

而除了段叔奎段容和父子,无人知晓这初露锋芒的将才,正是妖王段仲云的亲子。

段容和道:“哥,父王是怕你以真实身份留在泠烽难免尴尬,所以我们才不能相认。私底下不用讲什么君臣之礼,我们是一家人。”

段景明看着段容和明亮的眼睛,眯了眯眼。

段叔奎选择收留他,是为了有一天他能把刀架在段仲云的脖子上,揭下面具,告诉段仲云他怎么夺权,同样就会怎么死去。

段叔奎是想为父报仇?不全然,他身为次子,同样需要理由登上王位。

段容和与段叔奎截然不同,他被保护的太好,所以天真得以为他们俩和其他人家一起长大的兄弟一样。

饶是心里否认,段景明还是不由的以兄长的口味问责:“你修为不足还敢出去赌武,没被人卸了胳膊已是万幸。”

妖族赌武,即双方对决,赢家可以从输家身上拿走一样东西,但不可以伤其性命。

比如武器配饰,甚至是眼珠四肢。

段容和不以为然,“我毕竟是泠烽世子,没人敢伤我的。当时我本是胜券在握,没想到对方原来那么强。”段容和使劲儿摇着段景明的胳膊,“哥,你一定要帮我,求求你了。”

段景明墨眸微合,“谁?”

“公冶家嫡子章。”

段景明带着段容和登堂入室,把剑架在公冶成脖子上,一泽之主竟丝毫不敢反抗。

公冶成噤若寒蝉,直往后躲,“祖宗啊,我不是投降了嘛你怎么又来了?”

“我不是来找你的。”段景明的利刃紧贴着他的脖子,“把你儿子叫出来。”

公冶成不知儿子犯下什么错引来了这瘟神,一时怒火烧心,“公冶章!”

得知段景明二人的来意,公冶章的笑容僵在了脸上,“玉佩……卖了。”

他赌武时眼瞧着那玉佩价值不菲,正好他前阵子去赌坊输了不少钱,拿走玉佩转头便给卖了。

段容和音量高了不少,“卖了?”

段景明收剑入鞘,发出砰的一声响。

经过一番打探,玉佩经由妖界商贩一路买卖,最后流落到了汾沂。

仙界地域,行动起来更加麻烦。二人一路乔装打扮,混进了城。

飞羽宫张灯结彩,好不热闹。

段景明叫段容和在宫外接应,自己只身潜入了飞羽宫。

前堂,简应丘挺着将军肚向宾客们进酒,“今日是吾儿飞捷的百日宴,诸位一定要喝尽兴!”

“不醉不归。”宾客们觥筹交错,所携厚礼皆由宫人移到殿外。

殊不知撤下贺礼的宫人中,混进了妖族。

段景明跟着众人一起将贺礼存到了库房,转身藏在檀木架后头,眼瞧着其余人陆续出去。

无人发现出去的队伍少了一个人。

他打开大大小小的盒子,什么夜明珠七星剑一应宝物如云。

难怪公冶老儿屡次攻打汾沂,仙界这么一个边境小洲也比洹灵富庶不少。

飞羽宫的人随时可能进来,段景明不得不加快搜查的速度。

木杖杵在地上,远处传来深深浅浅的脚步声。“今日宫中往来者繁杂,你们一定要打起精神来,切莫出纰漏。”

段景明恨不得把库房翻个底朝天,打开的木盒也来不及关上,七零八落地堆在一旁。

那人已经走到库房门口,钥匙插进铜锁,“咔嚓”一声。

木架上还有诸多礼盒没有打开,段景明挑中了那个明黄织锦盒,一如段容和般夺目灿烂的黄。

打开锦盒,那枚玉佩正安然躺在绒布上。

外头的日光顺着打开的门照在段景明背上。不待宫人惊呼,他一手按住宫人的脸将人掼出门外。

段景明夺门而出,那掌事的不躲,反而上前去拿他的要穴。

掌事速度很快,可惜瘸了。

段景明侧身避开,和他打了个照面。

龚华藏。

“龚华藏求见神女。”木拐杵在地上,龚华藏珊珊而来。

沈怀逸眯着眼,“龚督导来得不巧,神女有事外出,不知几时回来。”时隔多年,他还戴了面具,不知龚华藏有没有认出他。

“如此。”龚华藏将所带锦囊交付给沈怀逸,“这是神女托某寻的药材,某改日再来拜访。”

沈怀逸笑里透着邪气,“有劳龚督导费心,我送您一程。”

二人并肩漫步,龚华藏曾在白暮雪身边做事,倒是有不少共同话题。

龚华藏腿脚不便,拄拐慢行,沈怀逸也放慢了脚步。

沈怀逸道:“龚督导为仙界牺牲许多。”

“谈不上。”龚华藏摇头,“选择成为神女侍卫的那天起,便将生死置之度外了。我还算幸运,经神女救治保住了性命。”

沈怀逸道:“龚督导劳苦功高,却被派遣去边境小洲,未免屈才。”

“上梧海纳百川,能容我官至行军司马已是大恩,不敢奢求其他。”

话说的滴水不漏,他心中作何感想不得而知。

沈怀逸知他虽有着妖族血统,却未全然放下戒心。“不苦吗?”

他问的直接,装出一幅少年未谙世事的直率模样。

龚华藏一时无话,官场上唱念做打那一套年轻人还不懂。“何人不苦?沈怀侍卫应该也听说过,之前那些侍卫,下凡后再没机会回天宫。”

神女侍卫中活下来的,只有他们两个。

他接着道:“神女看似光鲜,实则不然。眼见同伴一个个死去,她比我们苦得多。”

龚华藏因白暮雪受伤却无怨恨之意,从千里外的汾沂赶来,不作休息便马不停蹄来给她送药。

沈怀逸咬了妖咬牙,“龚督导因神女落下残疾还能如此为她考虑,不愧是神女的至交好友。”

“不提也罢。”

沈怀逸对他与神女的交情一无所知,想吹嘘二人关交情引他否认。

没想到对方直接默认了。

白暮雪对谁都很好,而且龚华藏陪她的时间更久。

龚华藏定睛看着沈怀逸,“沈侍卫可曾到过汾沂?”

“未曾。”沈怀逸的手搭在剑柄上,龚华藏似乎对他有印象,如果揭了面具,会不会一眼认出来?

他接着笑道:“我生长在洱沧,幸蒙神女搭救来到天宫。”

龚华藏道:“龚某约莫是与沈侍卫投缘,看着亲切。”

不知不觉,二人已走出百药宫许久。远远闻到刺鼻的气味,是前方的瑶清池传来的。

原本碧绿的池水泛着黑雾,隐隐沸腾散着热气。

沈怀逸在白暮雪身边待久了,识得一些药理。这是炼丹用的青霜石,遇水散热,表面看着只是温热,实则可以将人烫熟。

约莫是运送药材的车辆抖了几颗误落水中。

龚华藏不识青霜石的厉害,走到池边细察。

沈怀逸没有提醒,反而悄悄走到他的身后,朝他的脊背伸出了手。

龚华藏日后若认出他来,一切都将前功尽弃。不如,除之而后快。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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