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摘花送食窥行伍，赴命却遇凤同行
疏影轩内梅林甚大，白梅若雪，花雨零落，白暮雪身着素衣，与群芳融为一体。
她从繁茂的花簇中摘下几朵，放入竹簏中。今日无事，她便招呼轩内的人一同摘花做吃食。
言心在林子里上蹿下跳，收了满满一筐，端到白暮雪面前，“小姐小姐，你看我采了这么多，是不是很厉害？”
白暮雪十分配合，点头笑道：“言心真是厉害。”
言心欢天喜地，拿着花去院中晾晒，路过沈怀逸身边，还不忘得瑟地显摆一下她的战果。
这丫头。沈怀逸看了一眼自己采的量，他事事争先，怎肯输给别人？
立马加快手速，不一会儿，沈怀逸也捧着满满的梅花走到白暮雪身边。“神女要不要去休息会儿？”
他们原本离得就不远，沈怀逸偏要走到她跟前说，刻意把竹簏放在胸前。
活像主人扔树枝，狗儿把树枝叼回来坐等夸奖。
白暮雪应道：“好啊。”
她假装没看到沈怀逸邀功的样子，余光见他愣了下，颓丧地跟了上来。
白暮雪笑道：“怀逸也厉害。言心速性子急，所过之处片花不留。你胜在心细，摘花不伤景。”
美人如画，浅笑即可搅乱一池春水。她即使夸人也很真挚，不带丝毫敷衍。
不知是为美色所惑，还是被温柔的声音抚慰，沈怀逸心情愉悦不少。
“神女。”仙娥登门传谕，“仙尊有请。”
仙尊独召白暮雪，连言心和沈怀逸都没能跟着去，足以见他对洛神花一事的重视。
世人皆以为神女不过是上梧的一个象征，吉祥物般的存在。即使作为风俗使游历诸洲，神女回天宫后还能有什么用呢？不过是一个美丽的摆设，以昭上梧福祚绵长罢了。
殊不知沈怀逸攻入无极宫后，太师检视藏经阁，从中找到了上古残卷。上古文字难辨其意，太师破译出其中片语：“神妖对弈，一局万年，洛神花……皆系神女一身。”
沈怀逸在疏影轩门口徘徊，一颗石子踢地飞远。他在这里干等，白暮雪和老儿正在密谋着什么能撼动神妖两界的大事。
言心过来叫他：“喂，要做花糕了，过来帮忙。”
沈怀逸倚着门，他看着不见人影的路，活活等成一块石头。“我一个大老爷们凑什么热闹。”
言心想把印花模拍他脸上，“那你在小姐面前那么积极做什么？那么多花，摘了浪费，小姐看到会心疼的。”
言心一唬，沈怀逸果然乖乖和她一起去干活了。她可算找着窍门了，搬出小姐来沈怀逸就会言听计从。
她见沈怀逸一步三回头，说道：“不用担心，天宫很安全的。仙尊对小姐很好，当初差点收小姐做女儿呢。”
“怎么没收成呢？”沈怀逸问道。还让她受了雷刑，仙根尽毁，毫无修仙可能。
言心是道听途说，具体的也不清楚，只答道：“仙后拦下来了。”
白暮雪回来，只言不提仙尊传召之事，连一向嘴碎的言心也没有追问，沈怀逸更不好开口了。
用完午饭，言心将梅花糕摆上桌，“小姐你尝尝，可好吃了。”
白暮雪拈起一块糕点抿了一口，花香淡淡，入口清甜，她点头道：“好吃。”
得到白暮雪的认可，言心尾巴都要翘上天了，“配料是我调的！小姐，你猜哪几块糕是沈怀逸印的？”
不等白暮雪开口，言心抢答道：“丑的，那几个缺角的就是沈怀逸的杰作！”
沈怀逸脸上最后一丝笑容都要消失了。这小丫头就是来气他的。
确实很好辨认，他挑出自己做的糕点，“不要了，还是丢掉吧。”
白暮雪拉住他的胳膊，“我吃，你们做的味道都很好。”
沈怀逸还是不高兴，她说的是味道好，不是他做的好。
言心问道：“小姐，要不要给半山将军送几个过去？”
“……花糕得趁新鲜吃，不过他在天河演兵，不方便。”白暮雪道。
沈怀逸接话道：“我去。”
他到厨房，把自己做的全挑出来。花纹压扁的、缺角的、一捏就散的，全堆进食盒里，让江兰亭吃。
天河离天宫有百里之远，为主军演兵之所。
沈怀逸刚到军营外便被守门的士兵厉声拦下。他出示白暮雪的令牌才得进入，一路有人跟随监视。
天兵操戈演习，声如洪钟，一喝天地为之震动。如厮军队，令行禁止，军纪严明，射御有方，实为上梧精锐。
江太羲能稳住十三洲，并非徒有其名。
他以教化仙族为名，召诸洲名门子女入天宫，遴选修仙奇才由天宫教养。能留在天城者为官，回到故地的学子深受陶冶，多数心向天宫。是以上梧比起下厝，鲜少出现内战。
江兰亭接到消息，从营帐里掀帘而出。
沈怀逸将食盒递给他。
江兰亭掀开食盒，那糕点颇有些惨不忍睹，“这是？”
“我做的。”
“……”江兰亭一时无话。他倒是坦坦荡荡。
白暮雪并不似外界传闻的那样，回到天宫就过上安逸的养老生活了。第二天一早，轩车接上白暮雪，沈怀逸和言心陪侍，同赴瑶清连池去了。
远远听见风中金铃作响，明珠镶帘，霞光绕顶，四只麒麟拉着凤辇缓缓而来。
原本宽敞的路可以容两车并行，如今是不行了。
白暮雪命车夫让出路，下车于道旁见礼。
涂着浅色丹蔻的手掀开帘子，白暮雪低头，楼寻雁看不清她的脸，“过来些，让本宫瞧瞧。”
白暮雪初回宫，行的是跪拜大礼。欲静等仙后先行，因此没通报姓名。
仙后有令，白暮雪上前，在车窗下再行跪礼，“仙后在上，白氏暮雪敬颂颐安。”
楼寻雁手支着床，“抬起头来。”
她的笑容有几分僵硬。白暮雪的容貌随那女人，长开后更像了。
犹记得江太羲要认白暮雪做干女儿，她抱着印玺，不让他在谕旨上盖章。她曾质问：“你是不是遗憾没能和于引歌生孩子，如今要做她女儿的后爹是吗！”
她还记得巴掌落在脸上的感觉，那是他唯一一次打她。
都是因为这个妮子。
楼寻雁夸道：“好一个剪水秋眸，清素如菊。”
白暮雪复又把头低下，“仙后谬赞。”
仙后仪态万方，和蔼道：“神女无须自谦，诸洲皆说你是第一美人，你当得此名。神女回天宫，一路可还顺利？”
白暮雪答：“蒙仙尊仙后护佑，暮雪一路顺遂。”
楼寻雁抚着金步摇，笑道：“也是，有兰亭护送，出不了意外。他心善，随他父亲，谁有求都会帮一把。仙尊既有所嘱，想来神女也殚精竭虑，无暇顾及其他，本宫便不耽误神女的时间了。”
“暮雪心思只在本职，以报仙尊仙后恩德。”
“好孩子，有心了。”楼寻雁笑道。
她轻轻挥手，宫婢放下帘子，凤辇扬长进了瑶清连池。
沈怀逸扶起白暮雪，她跪久了膝盖疼，起身险些没站稳。
言心咽了口唾沫，仙后面上带笑，却实在让人害怕。她悄声问道：“小姐，你是不是得罪过仙后啊？”
白暮雪沉默不答。
沈怀逸知她不显山不露水，但人非草木，心里定是委屈的。
楼寻雁话里话外的意思，不过是想让白暮雪和江兰亭保持距离，做好神女该做的，不要痴心妄想。
他愤愤不平道：“一个江兰亭而已，木头脸又不解风情，哪里好了，也就她当宝贝，真以为咱们神女瞧得上？”
白暮雪心里不快，沈怀逸安慰的话却别扭。她听到只想说，这关江兰亭什么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