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55 星河长明
朝曦瞬间僵在陆衍的臂弯里，她感觉自己手脚冰凉，脚不听自己使唤，一步也迈不出去。
朝侯政着他工作时惯见的灰色高档改良西服，气势逼人。他身后跟了一群人，穿着普普通通的西装，亦步亦趋地跟着他。还有穿着制服的，没空的朝昀也来了。
陆衍压着胸中怒火，眼里的锐气被尽数收好，脸色在走廊昏黄灯光下晦暗不明。他冷眼看着朝侯政身后的阵仗，并没有松开臂弯里的朝曦，不轻不重地，“朝伯父。”
朝侯政对陆衍点点头，走到朝曦面前，俯身拍拍朝曦的肩膀，温言道，“好孩子，做得对。”
朝曦低头，喃喃自语般，“父亲。”
朝侯政看着朝曦点点头，例行公事一样的慰问，“有没有受伤？”
朝曦摇摇头，手指紧紧揪着陆衍的衣角，鼻尖小痣跟着眼眸垂下，“没有。”
“那就好。”朝侯政笑笑，直身对身后穿制服的人说，“要给你们添麻烦了。”
制服男客气地，“怎么会。朝先生的女儿年纪虽小，但很勇敢，反应很快，那些初中生都是被她带着及时撤离的。要是再迟一点，后果恐怕不堪设想。”
朝侯政点头，颇为欣慰，“小女秉性如此，我倒也不意外。但是做父母的最担心的还是孩子的安全，以及孩子做了对的事，却受人威胁，这恐怕让我们不舒服了。”
制服男看了看朝曦身后那群年轻人，红衣服的那位已经没有了刚才的趾高气扬，安安静静垂头站在原地，他正色道，“您放心，我们会秉公处理的。这次起火面积过大，损毁的森林面积很广，虽然暂时没有造成人员伤亡，但国家因此遭受的损失不可估量，新闻已经出了，上级指示必须严肃处理。”
朝侯政点点头，语调谦虚，神色却并不如此，“作为老百姓，当然希望能得到一个合理的处理结果。”
制服男颔首，“当然当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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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曦坚持要跟陆衍坐一辆车回璟院，躲在陆衍身后就是不肯跟朝昀说话，朝昀毫无办法，好歹朝侯政没说什么，笑着点头默认了。
朝昀心里有事，上车后就没有说话，沉默地坐在朝侯政身边。朝侯政接视频电话开了一个短暂的会议后，才注意到他的沉默不语。
知子莫若父，朝侯政自然明白朝昀是因为朝曦才不高兴，自家这个儿子就是这样，总觉得自己隐藏得很好，其实什么都写在脸上了。
朝侯政并不打算帮他开解，反而话里有话道，“朝曦这个性格，倒是跟我很像，就是不容易亲近。她跟陆衍走得挺近的，似乎很依赖陆衍。不过陆衍这个孩子也的确不凡，年纪轻轻就做出一些成绩，就连顾丙那个挑剔的都多次夸奖，他们陆家几个兄弟里我看也就他能成点气候。说起来，”朝侯政看向朝昀，“昀儿你觉得朝曦和陆衍合适吗？”
朝昀心里一惊，小声嗫嚅了几句，车内短暂沉默了一会儿，他好像终于意识到自己的失常，这是不被他自己所允许的。朝昀挣扎了下，有很多话想要说，最终只是，“曦曦还小。”
朝侯政笑笑，十指交叉扣紧放于膝盖上，端端坐着，“也不小了，快要成年了，可以考虑婚姻大事了。”
朝昀妥协般地轻轻说道，“父亲觉得合适就好。”
朝侯政阖上眼皮，幽幽道，“不急，等朝曦高考完了我再跟你爷爷商量。”
车速很快，一前一后两辆车在茫茫夜色中驶入巍然屹立的怀瑾山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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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曦坐在小厨房的饭桌前，手杵着下巴，巴巴地等着秦叔把陆衍给她准备的食物送过来。她刚洗过澡头发还是湿湿的，因为不喜欢吹头发，总是草草用毛巾擦擦就了事了。
陆衍从楼上下来，年老的木制楼梯在他脚下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他的脸色在昏黄灯光下被柔和许多，手里拎着一个吹风机，吹风机的插头随着他下楼的动作在空中摇摇晃晃。
朝曦笑眯眯地回头看向陆衍，眼尖地看到他手里的吹风机，不开心地皱起鼻子噘嘴抗议，“我吹过啦！”
陆衍不与她争辩，走到她身后插上吹风机插头，沉默着给她吹头发。
吹风机在朝曦耳边嗡嗡作响，她突然想起小时候的夏天，她冲完凉就跟奶奶和爸爸坐在院子里乘凉。那时候家里没有吹风机这样的东西，爸爸怕她着凉，用一块很大的灰色毛巾给她擦头发，很温柔很有耐心。即使她头发又多又厚，要花爸爸半个小时才能擦得半干，爸爸也还是这么坚持地给她擦，也从不说她。
奶奶总是穿一件白底蓝花的衣裳，头上的黑色卡梳将她银白色的头发一丝不苟地梳在脑后，脸上的皱纹显得她温暖而慈祥，她喜欢笑眯眯地躺在躺椅里摇着蒲扇看着他们父女的相处，很快就在躺椅里睡着了。
时间真的好快，朝曦感觉她还没来得及回头看，这些对她至关重要的人就已经离开了，他们跟她的距离越来越远越来越远，即使这不是她所愿意的。
虽然现在也被爱着，在意她的人也一直在陪着她，但朝曦知道，这都是不一样的。
就这一瞬间，朝曦很想哭，很想很想。
“陆衍，你是不是不开心？”
陆衍没有立刻回话，沉默了良久，“没有。”
“那时候在那里，那个场合，我不想你因为我惹麻烦，所以我死命抓着你。”
朝曦还能想起当时陆衍整个人的状态，是一种无声无息的盛怒，好似冰山崩裂前的短暂平静，旁人自是无法察言观色，只有朝曦明白那将会带来怎样的毁灭性。
朝曦不怕那些人会因此受到怎样的伤害，她担心的是给陆衍带来的反噬。
还好，朝昀父子来得很及时。
窗外有风寻着未关好的窗缝隙溜进来，秋夜的风已经粘上凉意，还好呼呼吹动的吹风机很舒服，朝曦趴在桌上快要睡着了还没等到陆衍的回话，忍不住想要回头看他。
陆衍不轻不重地把她按回去，“坐好。”
朝曦噘嘴，切~凶巴巴~
“我知道。”陆衍说得很缓慢，很平静。
你才不知道。
朝曦总感觉他言不由衷。
哄人好累啊，难怪顾慕文每次跟楚夏姐吵架就蔫蔫巴巴的。
朝曦身子一点一点倾向陆衍，用手指去绕吹风机的长线，鼓起脸颊看着他，嗓音撒着娇打了转儿，“我真的错啦~你别生气啦~我以后不会这么冲动了，我可能就是被你惯坏了，学会仗势欺人了。你要是不在，我肯定不敢的。”
陆衍闻言眉微挑，满身冰冷的怒意倒是散了一半，关了吹风机，扯下插头，端端坐在她旁边，黑眸含着玩笑看向她，“我的错，我以后一定严格要求你，不再惯着你。”
朝曦，“……”
这个对话方向好像不太对劲。
“我的意思是……”
敲门声巧妙地响起，是秦叔来了。
陆衍起身，手指轻轻拧了拧朝曦的耳朵，长腿大步出了厨房。
朝曦捂着自己耳朵，脸颊悄悄红了，吐出两个字，“讨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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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处理好了？”
陆衍的助理在看到顾慕文进来后迅速整理好文件退出办公室，并随手关上了门。
陆衍坐在办公桌前，他原本戴着无框眼镜，此刻觉得乏了，取下放在左手边，右手捏着眉心，说话时少见地露出了疲怠。
“处理好了。”顾慕文瘫倒在沙发上，龇牙咧嘴地扯了领带，“你知道是哪家公子吗？”
陆衍懒问，顾慕文藏不住话，自己就会往下说。
“税务王局.长的独子。”
陆衍低低嗯了声，不甚在意，他记得刚才有微信进来，他没来得及看，想来应该是朝曦。
“这小子还想自己往媒体上捅，想说璟院朝家势大欺人。没想到我先下手了，直接把这事往大了闹。云归山那事老百姓都在关注，我给了真相，大家自然愿意接着。大学生怎么了，都成年了，该负的法律责任就得负。我家朝曦不畏强权，见义勇为，还能被污蔑了，怕是当我拿不动刀了！”
安安，“我想吃麻辣烫。”
安安，“喝奶茶。”
安安，“想吃卤牛肉。”
安安，“我们去吃烧烤叭~”
安安，“五花肉~”
陆衍低笑，回复道，“好。”
“衍哥你有在听我说话吗？”顾慕文看陆衍拿着手机在笑，不满地追问。
“没有。”
顾慕文，“……”
我这岌岌可危的存在感哟喂~
陆衍收好手机，拿着外套走到门边，手握住门把手转身皱眉看向顾慕文，“说完了？”
“嗯……”顾慕文瞪眼，“哥你要去哪？”
“吃烤肉。”
话音刚落人已经走出去了。
顾慕文愣了愣，“噌”地站起来，“哥！等等我！我也要去！”
·
“朝曦老师！我爸爸要请你吃饭！”
“朝曦姐姐，这是我送你的小礼物，祝你高考顺利！”
“朝曦老师，你考上大学还来教我们吗？”
……
艺考前朝曦去了一趟画室，去拿自己的东西，没想到被小孩们围了个水泄不通，女孩都给她准备了礼物，男孩都闹着要请她吃饭。
还好秦老师及时路过，救了她。
朝曦特地给孩子们建了一个群，让她们自愿加上，那她即使以后不来画室了，也可以在群里跟她们分享自己近况和学习心得。
朝曦拿好东西准备去跟童凝道别，没想到秦老师叫住她，“朝曦等等，我有东西给你，卫致请我转交给你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