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47 星河长明
画室里很安静，偶有风吹动窗帘发出窸窸窣窣的声音，因此朝曦眼前这个人的暴怒显得异常猛烈，像一阵狂风暴雨劈头盖脸砸下。
“你又是谁？”并没有被他的怒吼所吓到，朝曦只是微微皱眉，摆出不悦，沉着冷静地反问。
对方是一个男生，个子比陆衍矮一些，身上披着附中的校服，非常瘦，头发有些长，长得还可以，但配合着此刻他狰狞的表情，在朝曦这里已经是负分了。
丑八怪一个。
“你管得着吗？！！！”丑八怪拔高音调，一个男生却像个骂街的泼妇。
朝曦冷笑，“那你也管不着！”说完继续握着画笔涂抹画布，根本不管旁边这人是如何的咬牙切齿。
好在这个莫名其妙的人站了一会儿就离开了，虽然把画室的门摔得巨响。
朝曦闭了闭眼睛稳定情绪，很快又投入作画，把这个让人不愉快的插曲抛诸脑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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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四晚上朝曦本来是要去校外私教老师那里上课的，但今晚老师有事，就跟朝曦约明天，也就是周五再上课。朝曦觉得无所谓，她可以去学校画室，那也是一样的，想也不想就同意了。
没想到周四画室的人比平时都多，不过也就是多了两个人，一个女生和一个男生。
朝曦进去的时候他们都在做自己的事，搞艺术创作的最忌讳的就是被打扰，朝曦自然是知道的。于是她默默走进画室，默默在自己画架前坐下，没有对他们产生多余的打量和探究，很快便投入进自己的世界里去。
“嗨，小妹妹。”
听到声音朝曦才发现自己身边站了个人，是另外两人当中的女生，不知道在她身边站了多久了，此刻善意地笑着看着她。
朝曦记得老师跟她提过，这个画室除了她都是高三的学长和学姐，那这位也应该是学姐了。
朝曦放下调色盘和画刷，露出礼貌而又带着几分疏离的微笑，“学姐，你好。”
女生在朝曦旁边的空位坐下，“你好，我叫许彤，高三文二的，你呢？你是高一的吧？”
“高二文一的，朝曦。”虽然朝曦不喜欢与人交往，也无意交朋友，但礼数还是要有的。
“高二呀，看起来好小。”许彤笑着，不时打量着朝曦的衣着，间或又将目光放在朝曦的画布上。
朝曦笑笑，不知道这话该怎么接。
“你画画很好哎，”许彤看着朝曦的画布，认真凝视片刻道，“很漂亮。”
“谢谢。”除此之外朝曦真的不知道该说什么，该怎么跟她客气，这不是她所擅长的。
“之前我高二的时候，你这个位置是一个高三的学姐，她画油画也是超级好的。”许彤把目光移回朝曦身上，说话的时候依旧带着探究和审视，让朝曦很不舒服。
“我见过这位学姐，这个位置就是她让给我的。”可能是朋友，说不定可以传达谢意，朝曦这么想着。
“这样啊！”许彤状似不经意地看了画室另一头的男生一眼，表情变得若有所思。
没曾想她细微的表情变化被敏感的朝曦全部看在眼底，朝曦不动声色地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直指着画室里的另一个人，她隐隐约约觉得在哪里见过这个男生。
“那我就不打扰你了，加油，学妹~”许彤说完冲朝曦笑笑便回到自己画架前，再没说什么。
朝曦的目光在两人之间短暂停留，她似乎明白了什么，低头短促而冷静地笑了一下，再抬头已是事不关己的漠然，专心致志地致力于涂抹自己画布上的色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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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学校的画室怎么样？”陆衍正在开车，神色淡然，状似不经意地问起。
“就那样吧。”朝曦正低头翻一本画册，对陆衍的问题回答得心不在焉的。
陆衍眉目间尽是包容，虽然敏锐地察觉到她有些言不由衷，但并不勉强她说出实话，也愿意给她空间和时间自行处理。
“吃，”陆衍轻轻吐出这个字，余光已经看到朝曦抬头期待地看向他，“麻辣烫？”
“好！”朝曦合上画册高举双臂欢呼，“万岁！”
陆衍无奈，“好好坐好。”
在朝曦看来陆衍真是一个非常信守承诺的人，特别是对她许下的诺言。在他上了大学以后，朝曦就很难见到他了，尤其是他开始跟着他叔父工作后，朝曦每次见他都感觉他在忙，自己帮不上忙还有可能打扰他，只能退到一边安静地减少存在感。朝曦渐渐感觉到他们的世界在慢慢割裂，原本由陆衍辛苦建立的他们之间的羁绊，也慢慢变得若有似无。
但现在明显不一样了，陆衍似乎在兑现那日他所说的话，有时间就会过来陪朝曦吃饭；很有耐心地对比她的成绩单，再给出恰当又不伤害朝曦自尊的建议；也会问起她在学校的情况，虽然他想知道的话可以有很多的方法……就这样在别人看来稀松平常的相处方式，却让朝曦倍感开心和受用。
况且，陆衍还会陪她吃麻辣烫！
张姐麻辣烫店是云城老字号了，从二十年前一个小摊位，到如今在天价房租的古街租下两层铺面并精心装修的大店。可谓是看过了云城历史和经济双重变迁，也见证了二十年来云城的风起云涌，却丝毫没有改变其本质。无论是口味还是服务，就连一楼大门左侧的开放厨房都保留了摊位时期的样子，只是新增了冷热饮的提供。
点好吃的后朝曦乐悠悠地拿着冷饮牌子排队去了，陆衍先上二楼包间去等她。
陆衍正在思考上次见她这么欢呼雀跃是什么时候，就遇到一个熟人。
剑眉拧起，又松开。
对坐，竟无语。
“陆衍陆衍，我看到街对面有榴莲，我想吃……”朝曦端着甜品盘出现在包间门口，接收到陆衍以及他对面那人看向她的目光后，后半句隐没在喉咙处，笑容已然消失。
你给我买。
Lina笑着看着朝曦，话却是跟陆衍说的，“总觉得小衍你的这个小女朋友不太喜欢我。”
陆衍微扬眉，黑眸风平浪静，不置可否，“她对不太熟悉的人都是一样的。”
朝曦低着头挪到陆衍身边去，陆衍自然地接过她手里的甜品盘，黑眸染笑看着她，声音低沉含着宠溺，“叫人。”
“阿姨好。”干巴巴的一句话，朝曦连眼神都欠奉，手默默伸向芒果冰，握在手里稳稳拿到自己面前，冰美式递给陆衍。
泾渭分明。
Lina微微一笑，拿起手包，“我就是看到小衍过来打个招呼，我朋友还在隔壁等我，我就不打扰你们了。”
陆衍点头，“好的。”
朝曦把芒果冰喝得脆响，不发一言。
Lina一走，朝曦瞬间恢复活力，眼睛亮亮地看着陆衍，“榴莲榴莲榴莲榴莲！”
“买。”陆衍哪有什么办法。
陆衍不喜欢榴莲的味道，虽然没有到不能忍受的程度，但绝对不会吃就对了。
朝曦自然是知道的，只不过榴莲对她的诱惑实在太大了，她完全没办法控制她寄几。
“嘻嘻嘻嘻嘻嘻嘻嘻~”朝曦摇头晃脑捧着装着榴莲肉的纸碗，用一个勺子挖着吃。
陆衍脸上并无特别神色，只有细细观察才能看到他眼里满含的宠溺和纵容，他就这么看着她吃。
“安安不喜欢Aunt Lina吗？”陆衍饮一口清茶，状似不经意地问起。
张姐麻辣烫最具特色的一点就是提供独家密制热汤，冒着热气的浓浓热汤，服务员用托盘刚送到门口的时候就能闻到浓郁的香味，先被馋了几分。黑色瓷碗里的热汤不加任何修饰，没有常见的芝麻葱花，上桌后用小火煨着，在色香味俱全的麻辣烫桌上毫不起眼。
但就是这碗朴素似乎还有些单一的汤，在热辣辣的麻辣烫里扮演着不争不抢却又必不可少的角色。在吃麻辣烫前喝一口，顿时胃口大开，在吃麻辣烫中途喝一口，感觉自己还能再吃几个回合，最后黑木方桌上食物已经清空，再热热的喝上一口，人生圆满。
朝曦先喝下一大口，舒服得直叹气，虽是冬天才是喝汤的好时节，但此刻包间里空调舒适，热汤对她的吸引力和诱惑力并不比冬日削减多少。
“不喜欢。”
陆衍点点头，脸色还是如常，似乎早就知道朝曦的答案了。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就是不喜欢她。”朝曦边说边打量陆衍的表情，“你不会介意吧。”
陆衍轻轻摇头，“不会。”随手用纸巾擦掉了她唇边的一粒汤汁，看她烂漫笑着，便也暂时放下心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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画室里很安静，只有画笔摩擦画纸的声音，偶尔有一两声咳嗽，毕竟时下正处于夏秋交替，天气像四五岁小孩的情绪，一会儿一变。
有人推门进来，是罕见的管理员老师，绕过一众正在临摹却被她的动静打断的学生，径直走到角落里一个男生面前。
“卫致，有人跟我举报你在教室里抽烟，是不是真的？”
朝曦从刚才起就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却在听到男生名字的时候抬起头，看向正在“对质”的两人，唇角泛起一抹略带嘲讽的笑。
“是。”卫致愣了下，脸色瞬间变了，干脆地承认了。
“学校的规定是不能在画室里抽烟的，第一是不安全；第二也影响其他的同学；第三，你还不到抽烟的年纪！”
“对不起老师。”卫致沉默半晌，并不情愿地道歉。
“卫致你也是前辈了，你可是高一就来画室的，待在画室的时间比你上课的时间还多，你对这里就没有感情吗？再说你都不懂事，其他的同学怎么办？低年级的怎么办？你是休学半年就不记得规矩了吗？”
面对老师的严厉指责，卫致只是不断道歉，“对不起，老师。”
老师离开后整个画室陷入巨大的尴尬和无尽的沉默，朝曦冷笑一声，继续临摹自己静物。
“啪——！”
是画架落地发出的巨大声响，朝曦低头看着地上碎成几块的自己的画架，这是顾慕文送她的。
“你是三八吗？还告状？要脸吗？”
是熟悉的怒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