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国奇探45
“继续说案子吧。”白明苏将手从乔楚生掌心挣开,一双杏眸满是怒意,“还有其他线索吗?”
白幼宁敛起笑意,“徐家少爷小姐和徐老爷的关系因为续娶何巧茵的缘由十分不恰,甚至闹到登报断绝关系的地步,本来徐夫人就因为大儿子意外去世,身子一直不好,这么一闹直接一病不起,不久就撒手人寰了。”
路垚撇撇嘴,“也可以理解,徐老爷年纪大了,身体也不好,突然多了一个人分家产,谁都不乐意吧?”
“钱只是一方面,徐亚龙和他去世的大哥是帝国理工大学毕业的,徐菡是斯坦福毕业的,都师出名门,而何巧茵只是一个唱评弹的,门不当户不对,儿子儿女都反对,那也可以理解。”白幼宁摇了摇头,“但更绝的是徐菡为了逼迫徐老爷打消娶何巧茵的念头甚至以割腕自杀相要挟,闹得那是满城风雨。”
“顾行简没和她订婚也不算什么坏事。”白明苏垂眸喃喃道,她本意是顾行简在得到教训后已经有所收敛和改善,如果真的娶了徐菡也许顾家真的会被他们俩作到家门破败,但这话在乔楚生听来竟有一丝庆幸的意味,本来近几日报纸上关于白明苏和顾行简的各种新闻就让他十分心烦了,听了这句话他眸里渐渐涌上些许愠色,眉心积聚起寒意。
白幼宁见乔楚生脸色愈发冷峻,开口解围道,“错!姐,这恶人就得恶人磨,这个徐三小姐和顾行简就是天生一对!”
乔楚生缓了口气,他现在只想尽快解决这个雷击案,找出那个撰稿人,平息对白明苏不利的舆论,“你们看啊,儿子杀了父亲可以获得家产,小妾杀了亲夫可以获得巨额的保险金,那这么看,他们每一个人都有嫌疑。”
路垚“啧”了声,“那还是幼宁说得对,那尸体可能还真不是徐老板,我要是他,我也想隐姓埋名,远走高飞,这种家我一天都不想多待。”
白明苏想起这次的验尸只能小宇一个人来完成,她有些放心不下。
离开巡捕房之前她特意嘱咐过小宇,验尸结果出来后立刻给她打电话,防止出现疏漏,影响乔楚生办案。
她抬手看了眼时间,此时小宇的验尸结果应该就要出来了,于是准备起身回三楼等电话,“那先等验尸结果出来再看吧。”
乔楚生以为她还在生气,于是跟着她一起回到了三楼,两人刚踏进客厅,他便立刻阖上门,一手握紧她的手腕将人拽进怀里,另一只手护着她的头抵在门上。
“你做什么?”白明苏细眉轻挑,她抬手推他,却被乔楚生以十指紧扣的姿势握住手贴门压在耳边。
“算账!”乔楚生神色慢慢冷沉下去,越想越气恼,“之前我让你好好休息,你跑去给幼宁要海报,还偏偏是林西荣,林深那个堂弟。”
白明苏见他不依不饶道,“我是为了破案才帮幼宁的!”
“那我今天也是为了雷击案才去徐家调查线索的,你生什么气?”乔楚生眼含怒意,但语气十分克制,话中的不满和责问也小心翼翼。
“谁说我生气了?”白明苏别开脸,“再说了长三堂的青黛,大公报的童丽,唱评弹的何巧茵,确实类型不少啊!”
她强装镇定地梗着脖颈,脸色虽看上去镇定,但绯红的耳尖早已出卖了心底的醋意。
“青黛只去过霞飞路别墅一次,连门都没进去就被许姨轰走了。她去巡捕房那次,也是我嫉妒你跟林深走得近才让人叫她过去的,长三堂的姑娘,你不比我了解她们吗,见识多道行深,她在巡捕房一见到你就明白了,刚走进百乐门我们就分开了,这些我之前都跟你解释过的啊。”
他放开了白明苏的手腕,声音十分紧绷,“童丽的事伤了你,我有多后悔你不清楚吗?何巧茵就更是无中生有了,还有那个舞女,我们确实一起看过烟花,吻她头发只是逢场作戏……”
那个舞女是刘显贵的情人,刘显贵当时在金梦兰的指点下在租界与白启礼斗得不分伯仲,乔楚生是在白老爷子的授意下去向她打探刘显贵的消息。
他话还未说完,白明苏脸色一变,“你都能陪其他女人看烟花,我让林深帮忙向林西荣要张签名海报怎么了?”
乔楚生一听林深的名字眸色骤然阴沉下来,毕竟两年前他们退婚时是林深陪着白明苏前往英国,他心里本就十分嫉妒林深陪她走过了自己缺席的两年。
他后退一步,怒火自收紧的指尖蹿至心口,“那你还一直知道顾行简喜欢了你这么多年,不是也从来没告诉过我吗?我是不是也可以去相信报纸上的那些流言蜚语?”
此话一出,屋内的温度骤降,静谧的空气变得压抑而沉闷。
白明苏抬眸时眼眶顷刻通红,她怔怔地看着他,一颗心如坠冰窟,眉目间流露出难以置信的神色,喉咙哽得生疼,她动了动唇,片刻略带自嘲的轻笑让乔楚生心里说不出来的酸痛。
她为了他与顾行简决裂却只换来一句怀疑。
稍稍冷静下来的乔楚生眼底闪过一层惊慌失措,“明苏……”
他见她眼尾落下泪来,心里顿时涌上悔意,想上前抱她,却被她抬手制止了。
白明苏鼻尖凝起酸涩,仓促地低下头,这一刻她不想在他面前落泪,自尊心作祟下,她嘴硬道,“没错,就是报纸上写的那样,顾行简喜欢我,我也喜欢过他。”她气急口不择言道,“林深也是,他为我选了心脏外科,在英国的时候我很依赖他,也喜欢过他,你满意了吗?”
她说这话时甚至不愿抬头看着乔楚生的眼睛,心口撕裂般的痛感一阵阵袭来,胸闷堵得她双肩微微颤抖。
明知是她的气话,乔楚生还是红了眼,他只觉得浑身冰冷,深深的无力感压得他喘不过气,没能陪她度过最艰难的两年一直是他的遗憾。
越是相爱的人越知道刀子捅在哪里最痛。
电话铃声打破了令人窒息的情绪,白明苏抬手拭去下颌的眼泪,缓缓走到沙发旁,刚要拿起电话的指尖顿了顿,她清了清嗓子,努力让自己声音听上去平静些。
“明苏姐,是我,小宇。”
“嗯,你说。”尽管她已经极力压住不断翻滚的情绪,但一开口声音还是有些嘶哑。
小宇顿了顿,“尸体焦黑炭化,软组织受损严重,身上没有明显的致命外伤,也没有电击纹,雷电导致其多器官损坏,按照病例他患有心脏病,但死者毁坏的心脏已无法判断死因是否为心脏病发作。”
“验血了吗?”
“验血?他是被雷击的,没必要验血了吧?”
白明色沉声道,“验,血液、胃液都要验,尤其要严查血红蛋白指数。”
小宇虽然不解,但还是应了下来。
“尽快。”
“好,十二个小时之内我一定出结果。”犹豫半晌他开口问道,“你不舒服吗,明苏姐?要不要我给乔探长打电话?”
“不用了,先这样。”
乔楚生阖了阖眼,低头深深叹了口气。
挂断电话后,白明苏吸了吸鼻子,“乔探长,我想一个人待一会儿,你能先回去吗?”
他望着白明苏坐在沙发上的背影,明白再说下去两人只会不断地伤害对方,可又不忍她难过,开口时声音低哑至极,“明苏,说那些话不是我的本意,你如果想打我骂我都可以,别把气憋在心里。”
“知道了,你先回去吧。”报纸上那些不堪入目的话又浮现在她脑海中,她平静的语气反而更生出一丝伤感的意味。
脚步沉重地走出屋外后冷风迎面而来,乔楚生随即崩落的眼泪诉说着内心的悔意,他恨不得给自己一巴掌。
路垚见乔楚生回到巡捕房后一直心情不佳,便自己去了趟徐家,发现徐亚龙、徐菡、何巧茵三人正在灵堂上祭奠徐老爷子,但三人的站位却十分诡异,一个毫无名分的妾竟然站在主位。
他又带着萨利姆重回了一趟墓园,还和张管家了解了徐家的商业情况。
回到巡捕房后他将了解到的情况告知了乔楚生和白幼宁。
“徐记百货近年来经营不善,濒临倒闭,那份保单能直接缓解他们财务上的危机。”
“作案动机确实成立,作案手段你有头绪吗?”乔楚生问道。
“大致方向有了,接下来需要挨个盘查。”
白幼宁决定去保险公司把保单都查清楚,路垚让她注意辨别保单上徐老板签名的真假。
动身前白幼宁见乔楚生没精打采的样子问道,“我姐也不过是这一两日不来巡捕房,你也不用这么挂怀吧?”
“什么挂怀,一看就是吵架了。”路垚轻笑一声。
“你们吵架了?”白幼宁讶异地看着乔楚生,自从他和白明苏和好后,乔楚生几乎无微不至地照顾自家姐姐,还从未见他们红过脸,“因为我们开的玩笑吗?”
“不是,是我说错话了。”
路垚摸了摸嘴唇,“你该不会跟明苏姐提那些报纸的胡言乱语吧?”
毕竟最近也就这件事能让他们吵架了。
“怎么可能?”白幼宁反驳后见乔楚生不说话,缓缓回头看他一脸悔意,一瞬瞪圆眼睛说道,“不会吧,楚生哥?那些报纸都快把我姐跟顾行简的关系侮辱成一个风月女子与浪荡子的……”
因为白明苏曾是长三堂的老板,世人的偏见便根深蒂固地扎在思想观念里,这种未被开化的愚昧生出的恶言带着羞辱他人的快感。
白幼宁的话被路垚的眼神警告噎在了嗓子眼,她喃喃道,“完了,我姐这次肯定很生气。”
“别说了,我都快悔死了。”乔楚生的手肘撑在腿上,垂眸掩起眼中的难过,一想到争吵时白明苏受伤的眼神都让他心口绞痛。
“这种时候一定不能放任爱人独自冷静。”路垚想起自己与邹静的往事,忍不住提醒道。
“我当然知道,可她现在连门都不给我开了。”争吵后白明苏不肯接他打来的电话,也不肯见他。
“要是我,我也不给你开门!”白幼宁剜了眼乔楚生。
“你最近是不是打算求婚啊?”路垚问道。
乔楚生抬头瞪大眼睛看向路垚,“你怎么知道?”
白幼宁惊得目瞪口呆,“真的假的?”
“上次你给我拿工资的时候,我瞥见你那抽屉里有一个钻戒盒子。”狡黠的笑意出现在路垚眼中,“你们知道我这个人好奇心很重……”
乔楚生瞪了他一眼。
“那钻戒克重大但造型小众,一看就是专门定制的,应该是跟明苏姐那双鞋一起订购的吧?”
白幼宁越听越惊诧,“楚生哥,你真是闷声干大事啊!”
乔楚生垂眸叹道,“但是你姐现在正在气头上,恐怕一时半会约她出来都难,更别提求婚了。”
“那就不约她出来,谁说只有餐厅那样的公众场合才能求婚的?俗气!”路垚嫌弃地撇撇嘴。
白幼宁眨巴眨巴眼睛,“那在哪儿?公寓我姐不给他开门,其他地方又约不出来,难不成在她工作的验尸房?”
路垚“啧”了声,“你真的去医院查查脑回路吧,对我们、对报社都好!”
“那你说在哪儿?”白幼宁白了他一眼吼道。
路垚对乔楚生和白幼宁招了招手,低声对他们道出自己的建议。
“能行吗?”乔楚生怀疑道。
“那你还有更好的办法吗?”
白幼宁蹙眉咬了咬下唇,“咱们先把地点放一边,你把我姐气成这样,她会答应吗?”
“她会。”乔楚生肯定地说道,“她只是生我的气而已,不会因此离开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