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国奇探46
翌日,徐亚龙、徐菡和何巧茵被带到了巡捕房,乔楚生在院子里的长椅上刚坐下身,白明苏出现在巡捕房门口。
他一怔立刻起身,薄唇动了动,眼神些许躲闪,“你怎么来了?”
“路垚让我来听结案。”
徐菡一见白明苏来了,指着她的鼻子怒吼道,“她凭什么来?她就是凶手,你们应该立刻把她抓起来!”
乔楚生侧身阻止徐菡继续上前,神色微凛,“徐三小姐,在凶手没有归案之前,请你注意自己的言辞,否则别怪我对你不客气!”
徐菡冷哼道,“上海滩谁不知道你乔四爷和她的关系,作为探长你还想包庇她不成?”她怒视着白明苏,尖酸刻薄的愠气在眼中清晰可见。
乔楚生刚要上前,徐亚龙将妹妹拉回身边,“大小姐,对不住!我妹妹不懂事,胡言乱语,你莫要见怪!”
“哥!这种女人你们为什么都护着她啊?她既跟顾行简不清不楚,又和林五爷暧昧不清,长三堂出身的下贱坯子本来就不是什么好货色!”
“你再说一遍!看老娘不撕了你的嘴!”白幼宁一个箭步冲上去抓住徐菡的头发,两人顿时扭打起来。
白幼宁在青龙帮长大,跟着那些身手出众的叔叔伯伯也学了点皮毛功夫,手上稍一用力,徐菡的旗袍领口便被她扯开了,盘扣崩落在地上。
路垚瞪大了眼睛,吓得连连后退几步,“幼宁!跟泼妇犯不着动手!”他试着伸出手阻拦,“你不嫌脏啊?”
何巧茵漠然地站在一旁,手里的绢帕轻抵鼻尖,冷眼旁观着眼前的闹剧。
“你住手!出身卑微的贱丫头就是性格粗鄙,蛮横无理!白眉赤眼的下作玩意儿!”
白明苏和乔楚生闻言均是一愣,乔楚生神色渐渐冷峻下来,他一把扯住徐菡的手腕,语气充满威胁和压迫,“你再说一遍?”
徐菡被他拽得一趔趄松开了手,路垚急忙把白幼宁拉到身旁,“你真把巡捕房当你家啊,君子动口不动手懂不懂?”
“她算什么君子?小人!老娘就没见过这么脏的嘴!”白幼宁理了理自己散乱的头发。
徐亚龙怕妹妹吃亏,忙走过来拉住乔楚生的手臂,“乔探长,租界可不是法外之地,何况这还是中央捕房,难不成你要公然殴打普通民众吗?”
“她可不是普通民众,她比那些小报的嘴还脏,空口白牙就能恶意诋毁他人,可怕得很!”路垚躲在白幼宁身后,伸长脖子看着徐菡怼道。
“徐三小姐,你无凭无据,公然栽赃我女朋友,租界巡捕房动不了你,我乔楚生可以脱下这身警服,好好告诉你什么叫做教养和廉耻!”乔楚生剑眉蹙起,下颌绷紧,手收握成拳,指关节泛白。
不打女人的原则让他克制住了此刻眼底戾冷的暴怒。
半晌白明苏开口淡淡说道,“徐三小姐,你说的没错,我确实是长三堂出身,父亲是黑帮老大,所以我也不介意自己手上多一条人命。”她唇边勾起轻蔑的笑,“你放心,我一定让你死得悄无声息。”
徐菡的瞳孔紧缩了一下,想起顾行简在百乐门被白明苏教训一事,指尖不由得抓住徐亚龙的袖口。
白明苏缓缓上前一步,神色自若道,“而且我还有不少朋友,与上海滩知名的灵姑罗兰相识,为你求个永世不得超生应该也不是什么难事。”
徐菡装腔作势道,“你个康桥毕业的知识青年竟然也搞鬼神这套,你不嫌丢人啊?”说完立刻把脑袋缩回徐亚龙身后。
白明苏轻笑一声,眼里没什么温度,“哟,斯坦福毕业的徐小姐都能把下贱坯子、白眉赤眼这种脏话挂在嘴边,还好意思开口跟我谈脸面,真是笑话。”
“长三堂的姑娘只卖艺不卖身,她们可比徐三小姐的嘴干净多了!”要不是路垚扯着白幼宁的手臂,她的指尖恨不得戳到徐菡的脸上。
“你……”
“灵魂丑陋,丑态本没有什么丢人,但是丑态硬要蒙着遮羞的皮才令人作呕,你说是吧,徐三小姐?”巡捕们听后均低头抿笑,徐菡气急败坏作势要走。
“诶?你可不能走,徐小姐。”路垚走上前来,“你和你哥徐亚龙以及何巧茵涉嫌联合谋害徐云良!”
“血口喷人!我父亲明明是被天雷所击,跟我们有什么关系?”徐菡嘴硬道。
乔楚生见白明苏脸色泛白,指了指不远处的长椅说道,“去坐一会儿吧。”
“哪儿来的什么天雷?明明是人造闪电。”路垚站在台阶上,信誓旦旦地说道。
“胡言乱语!闪电还能人造?”
路垚解释了三人的作案过程,揭露了徐亚龙从国外订购进行人造闪电的相关设备。
“Secondary……”乔楚生试着说出不熟悉的英文名。
“Secondary coi(次级线圈).”白明苏垂眸轻声说道,乔楚生回头时她立刻避开视线。
他抬手去握白明苏的手,被她悄然躲过,乔楚生盯着落空的手,眸中闪过一丝失落。
“可是那两个守墓人明明当天是看见我爹爹进入墓园的。”徐菡仍想狡辩,她惴惴不安地扯住衣角。
“那天进去的那个人不是你父亲,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应该是你哥。”
证据面前三人对电击徐玉良尸体的行为供认不讳,但他们只是一心想得到天价的保金,却不知道自己的父亲其实根本不是死于心脏病。
事发当天,徐亚龙、徐菡、何巧茵三人正在开内部的股东会议,突然接到张管家的电话,说家里出大事了,让他们赶紧回家,当他们赶回家时徐玉良已经去世了,为了得到天价的保金,他们合力自导自演这场雷击案。
“我们只想要保金并没有杀害父亲,请路先生明察!”徐亚龙恳求道,闻言白幼宁毫不客气地翻了个白眼。
“你们声称徐老爷死于心脏病发作,可电击和雷击均会引起心力衰竭,而且还会破坏心脏,验尸官根本无法查出死者真正的死因。”
“我们只能证明你们做了什么,却无法证明你们没做什么,所以对你们三人的指控依然是蓄意谋杀。”乔楚生指着三人说道。
徐菡一听立刻抓住徐亚龙的胳膊哭道,“哥,你说过万无一失的,现在怎么办啊?”
兄妹两人指责何巧茵破坏了家庭和睦,何巧茵指责他们气死徐老爷,三人争论不休时路垚开口道,“吵完了吗,我相信你们没有杀人,不过你们应该感谢她才是。”
路垚指了指乔楚生身旁的白明苏,“如果不是明苏姐,你们可能至今还蒙在鼓里,还会因此背负谋杀亲生父亲的骂名。”
乔楚生听后看向身旁的白明苏,想起昨天小宇给她打电话,她即便情绪崩溃却仍在为巡捕房的案子调查死因。
“什么意思?”徐菡脸上还挂着泪,不可置信地看着路垚问道。
“你们当初不允许明苏姐参与此案,所以由另一位验尸官对尸体进行了勘验,可由于尸体被电击后多器官损坏,几乎没留下什么线索。”路垚走上台阶,“明苏姐在看过验尸结果后留心请那位验尸官化验了徐老爷的血液和胃液,结果发现徐老爷的体内含有超量的硝酸甘油。”
“这又代表什么?”徐菡脸色涨红,不知所措地追问道。
路垚解释了硝酸甘油超量服用的危害,以及与乔楚生在徐老爷的卧室找到的一张药单,从药单来看说明他服药严重过量。
路垚指了指三人,“我都替你们羞愧!”
那天路垚在徐府买走的汤锅,锅盖上有少量的硝酸甘油残留。
事发当日徐亚龙、徐菡和何巧茵在公司,佣人阿珍休息,其他两个佣人也被支走,有作案时间的人只有张管家,且白幼宁调查了保险公司的保单后发现从头到尾都是张管家一个人办理的。
张管家见事情败露,恼羞成怒地指责徐老板苛待自己,他为徐府操劳了半辈子,到头来想要一点养老钱回家买个房子,徐老板非但不借还把他臭骂了一顿,说他趁火打劫。
乔楚生站起身吩咐巡捕将破口大骂的张管家拉走,得知真相的徐家三人失魂落魄地站在原地。
“徐小姐,你现在需要向我女朋友道歉,立刻。”
路垚和白幼宁对视一眼,唇边的笑意愈深。
徐亚龙反应过来,推了推妹妹道,“去道歉,如果不是白大小姐,我们就背上了谋害父亲的名声。”
徐菡吸了吸鼻子,敛起悲恸的神情走到白明苏面前,垂眸讪讪道,“对不起,是我们错怪你了。”
“诶?不是你们,是你!你一直在针对我姐,那些报道都是你写的,对吧?”白幼宁抱臂忿忿不平道。
徐菡抬头时眸中再次升起雾气,“是我错怪你了,但那些报道不是我写的。”
白明苏点了点头,“我知道,你与顾行简之间的事我管不着,但我与他从未逾矩,我对顾家的扶持完全是因为他父亲曾为我出生入死。”
话落白明苏瞥了眼身旁的乔楚生,他双唇紧抿,抬手挠了挠额头,显得十分不自然。
“姐?”
“那是我姐,别乱叫!”白幼宁杵了路垚一下,余光瞥见门口的人影倏地怔在原地。
乔楚生见他们俩愣神,顺着视线看向门口,却见一位陌生女子缓缓走来。
她身着灰色风衣,裙角被风带起,下巴轻轻抬着,眉目间波澜不惊,身姿笔直却不显拘谨,浑身上下透着一股自信与强大,她唇角带笑,亲切中又带着几分疏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