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国奇探44
窗口满目的雨丝飘落，尘埃洗尽，巷子里奔跑着的躲雨人由远及近，白明苏握着温热的牛奶杯站在窗前，桌上的报纸随意地堆叠在一起，各种含沙射影的新闻标题不堪入目。
“墓园暗藏杀机，黑帮灭绝人性，徐记百货或成白家囊中之物。”
“长三堂流连忘返，顾九爷为旧人沉沦风月之事。”
“徐记百货老板命丧墓园，是伉俪情深还是黑帮追杀？”
“白家大小姐嫉妒成性，徐府当家人遭黑帮暗杀，徐三小姐危在旦夕。”
上海永福墓园大雨滂沱，满天乌云压城，雷声轰鸣，地上的积水在雨水的击打下飞溅起水花。
墓地大树旁躺着一具焦尸，白幼宁立即掏出相机，路垚蹲下身查看尸体，“被雷劈死的死者我倒是第一次见。”
墓园的守墓人称徐云良一大早来扫墓，刚进门不久就被雷劈了。
白幼宁坚称本杰明·富兰克林曾做过著名的风筝实验，在雷雨天放风筝成功将雷电引至地面，所以她十分怀疑焦尸是徐云良的真实性。
“你为什么一定判断这是谋杀啊？”
“徐老板上个月心脏病发作，送医急救，差点就死在了医院里，他在病休以后大儿子接管了徐记百货，家人为了分配财产吵得不可开交，那利益当前也不是没人打他主意。”
大雨几乎拭去了所有的痕迹，巡捕们搜遍了墓园只找到了一把伞，路垚见伞帽为铜制，眸光一敛，“看来确实不是意外，是谋杀。”
乔楚生见现场除了焦尸，已没有有价值的线索决定收队，路垚蹲在大树旁认真地看了看焦黑的树干。
“先收队吧，三土，等明苏的验尸报告出来，也许会有新的线索。”
“等等。”
墨色浓云阴沉一片，潇潇雨声使墓园更加压抑静默，路垚撑伞蹲在雨幕中，半晌从树干上抹了些许类似黑色浓油的物质尝了尝。
“他今天怎么这么上心？”白幼宁凑近乔楚生身边问道。
乔楚生挠了挠眉尾，摇头不解道，“也许是第一次遇到被雷劈死的人吧。”
乔楚生带徐府的张管家认尸后确认死者正是徐记百货的老板徐云良，待他们走出验尸房，路垚和白幼宁正等在院内，白明苏则刚刚赶到巡捕房。
因为没有尸身无法摆灵堂，张管家哀求乔楚生道，“请问我能把老爷的尸身带回去吗？”
“现在不行，我们还要验尸。”
张管家瞥见站在白幼宁身旁的白明苏，忽而冷哼一声，“不让我带回尸身是怕我们家属发现端倪吧，毕竟白大小姐在中央捕房只手遮天的事，上海滩谁人不知？”
“你胡说什么呢？我姐行得正坐得端，做验尸官恪尽职守，从来没有冤枉任何人！”
“你姐姐？那你就是白家那个任性妄为的二小姐了？果然这中央捕房已然成了白家在公共租界呼风唤雨的工具了。”
乔楚生刚要开口，白明苏扯住他的衣袖摇了摇头，路垚见他脸色阴沉，恐生事端开口道，“张管家，若如你所说，徐老爷不是被雷劈死而是被黑帮谋杀，那你觉得你嘴里被白大小姐控制的巡捕房会主动去墓园调查吗？试问谁会点了炮仗还愣是往自己怀里揣呢？”
张管家眼见理亏，强行辩解道，“现在上海滩的小报全都在指控白大小姐因为顾九爷对徐家赶尽杀绝，我徐家要求白大小姐在本案中回避，不得担任验尸官，否则有碍公正！”
“凭什么！”白幼宁大吼一声，“要是媒体说什么就是什么，还要这巡捕房干什么？让租界组织大小报社断案得了呗！”
“好，我可以回避。”白明苏淡淡开口道。
“姐，为什么答应他啊？”路垚见白幼宁还要上前理论拉住了她的手臂，现在不是逞口舌之快的时候，白明苏如果在此案担任验尸官，即便抓住真凶，被操控的舆论也会把案情强行解释为巡捕房的暗箱操作。白明苏看了乔楚生一眼，他自然知道其中的道理，垂眸强忍愠怒说道，“回避可以，但等我们抓到真凶，你们徐家必须登报澄清白大小姐是被冤枉的。”
张管家不自在地移开视线，“行。”
白幼宁冷哼一声，负气离开了巡捕房。
路垚继续询问徐云良生前的一些相关线索，张管家称自己一大清早就被少夫人派到绍兴办事，回来后才知道徐云良出事了。
他还说徐云良有心脏病，所以出门一般都会带药，但巡捕房却并未在死者身上和案发地点发现救心丸。
乔楚生和路垚决定前往徐府调查，他们在徐老爷子的卧室发现了一张受益人为徐亚龙、徐菡以及何巧茵的巨额保单。
徐云良的小妾何巧茵在他死后整日以泪洗面，乔楚生向她了解到徐云良生前与儿女关系不睦，徐亚龙和徐菡一直想把何巧茵赶出家门。
乔楚生和路垚回到公寓时白幼宁正坐在餐桌前破口大骂，“新闻报道必须以事实为依据，他们这根本就是信口开河！”
刚踏进门的路垚调笑道，“大白天骂自己做什么？”
“你别插嘴！”白幼宁瞪了眼路垚，“姐，你不能放任他们胡说八道啊！”
“这些小报到底为什么一口咬定明苏姐是凶手呢？”路垚瞥了眼桌上的报纸十分不解。
白幼宁把报纸“啪”地一声拍在桌上，“你也这么觉得对吧？”
“徐老爷一死，我们刚赶到墓园，当天的报纸就立马出现了明苏姐谋杀他的消息，这么快的速度如果不是事先有所准备，那我只能怀疑他们会算命了。”
乔楚生拉开白明苏身旁的椅子，“确实得管管。”
“打住啊。”白明苏瞥了眼他不悦的眉眼，“操纵舆论的人正等着我们出手呢，我还偏不想让她得逞。”
“不会是那个徐三小姐吧？这前后两个案子唯一的关联就是她了。”白幼名蹙眉问道。
路垚摇了摇头，“不会。”
“为什么？”
“我觉得她跟你不一样。”他挑眉笑道，“以她的文化水平，应该不会起这么恶趣味的标题。”
“路三土，我现在没心情搭理你！”白幼宁忿恨道，“这个笔名叫水塔的撰稿人，从女中案到雷击案写了这么多污蔑我姐的文章，要是被我抓到，老娘一定要她好看！”白幼宁咬牙切齿道。
正看报纸的路垚闻言抬眸看了看白明苏，片刻他指尖悄然合拢，紧抿唇线，微蹙的眉心渐渐染上愠气。
他隐约觉得自己或许和白明苏猜到了同一人。
乔楚生叹了口气，他坐正身子思索片刻道，“关于这起雷击案，我觉得那个少夫人还不算正室，就跟少爷和小姐分家产，那身为儿女的，心里肯定不平衡。”
“有什么不平衡的？少夫人还能陪徐老爷聊天睡觉，儿子女儿只知道张口要钱，我要是他爹一分钱都不给他们留！”路垚已拉回思绪，嘴比脑子快一步说道，“还有明苏姐，那个少夫人何巧茵是老乔喜欢的类型！”
“是嘛？”白明苏的目光落在一瞬慌张的乔楚生身上，“乔探长喜欢的类型还真是不少呢。”
“当然不是！”乔楚生立刻辩解，“你听他胡说八道。”
白明苏冷哼道，“不是就不是，你紧张什么？”
白幼宁见白明苏脸色郁结，莞尔笑道，“姐，楚生哥还是挺抢手的，毕竟长三堂的青黛不是追到他家就是追到巡捕房，还有上次刘显贵自燃案，那个舞女还说对楚生哥念念不忘呢？”
“你们俩是不是嫉妒我们啊？”乔楚生怒目瞪着路垚和白幼宁，“在这煽什么风？点什么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