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嬿婉28
高晞月手上的镯子被撞开,一路掉到了进忠脚下。
进忠俯身捡起后作势愣了下,没有第一时间将手镯还给茉心,而是笑着道。
进忠:贵妃娘娘这镯子戴了许久,里面的卡扣都松了。
皇帝有些惊讶,进忠平日里并非多事多话的人。
对后宫嫔妃都不大亲近,更鲜少在他与嫔妃一起时插话,这也是让皇上十分满意的一点。
而一旁的高晞月瞧了眼那镯子,脸上闪过厌弃之色道。
慧贵妃:松了便松了罢,戴了这么多年,也该松了。
进忠又一反常态地笑着道。
进忠:那奴才便讨个巧儿,替贵妃娘娘送去内务府修好了,再送回咸福宫吧。
说着,进忠似乎不经意地给了皇上一个眼神,皇帝心里一顿,正准备开口。
一旁李玉却像是逮着了机会一般,脸上带着不屑,率先对着“邀功心切”的进忠开口训斥道。
李玉:进忠!还不快将贵妃娘娘的镯子还给茉心姑娘!这些事自然有咸福宫宫人负责,皇上和娘娘面前,哪里有你多事的地方!
皇上:李玉,去把那盒子拿下去吧,这里不用你伺候了。
李玉一愣,这?这不对吧?上次皇上罚他是因为他“心大”了,虽然他并不觉得。
但进忠此时的行为不也是吗?阿谀奉承、献媚讨好!
因为心中早生起了对进忠的偏见,平时也还算有点脑子的李玉心里只剩下了对进忠的恶意揣测。
李玉:嗻……
李玉怀着不甘退下,一旁的高晞月又撒着娇开口。
慧贵妃:皇上,这镯子都不中用了,臣妾以后……就不用带了吧?皇上~
皇上本要拒绝的,但想到方才进忠的眼神,到底还是留了个口子,没有一口回绝。
皇上:还不快弹你的琵琶,朕可等了半天了。
高晞月撅着嘴巴有些不满,但也没有纠缠。
很快,殿里便传出了玉珠走盘似的琴音……
……
皇上:说吧,究竟怎么回事?
晚膳前有大臣求见,高晞月便先回了咸福宫,待忙完所有事情又用完晚膳,皇帝才将进忠叫到跟前问道。
进忠:奴才方才捡起手镯时,发现了这个。
说着,进忠将手镯双手递给了皇上,皇上接过瞧了眼,原来是里面有个暗扣被摔开了。
那暗扣之后塞满了黑色的小丸子,可能是角度问题,方才并没有掉落出来。
皇帝皱起了眉头,进忠不动声色地看了眼,又接着道。
进忠:也有可能是香丸,不过奴才见贵妃娘娘似乎不记得有这回事的样子,为了稳妥起见,便擅自作主……
这镯子是皇后给贵妃的,要是这真是什么脏东西……
贵妃知道了,高佳氏自然也会知道,那到时候皇帝可真就是后院起火了。
迅速明白了这一点,皇帝的表情舒展开来,满意地看了眼进忠。
皇上:不错,比你师父机灵多了,可曾寻太医瞧过了这是什么东西?
进忠的行为是对的,那下午出言训斥的李玉自然就成了看不清形势、没脑子了。
进忠:未曾请示皇上,奴才不敢擅专。
皇帝露出些许笑意,更加满意。
皇上:谨慎心细,你很不错。
进忠也笑着躬身谢皇帝夸奖。
皇上:传太医吧。
进忠:是,只是齐汝大人去了諴亲王府为公主治病……
想起这茬,皇帝又皱了皱眉,其实他也可以让进忠拿着这些东西私下去找人验看。
但事关皇后,皇帝还是想亲自见证结果。
皇上:去看看谁在当值,选个口风紧的来。
进忠:嗻。
……
皇上:下去吧,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朕想,你心里有数。
太医:是,微臣明白。
皇帝没再说什么,挥挥手,进忠将人送了出去。
看着桌上的手镯和茶杯里的零陵香,皇帝神色晦暗不明。
不多时,进忠的身影又回来了。
皇上:明日你将这镯子送去造办处修缮,修好后也不必送回去了,挑几对好的镯子给贵妃送去……
看着皇帝明显还在思考的样子,进忠没有立刻应下,而是继续做倾听状。
皇上:想办法查一查冷宫乌拉那拉氏那只镯子。
至于查什么,自然无需多言。
进忠:是。
…………………………
零陵香过去没几天,海兰那边喝了一阵子的朱砂也终于开始发作了。
玫嫔:朱砂!?
虽然皇帝心里也不待见海兰了,但到底还怀着皇嗣,皇帝也不愿意传出去叫人说他狠心。
因此听说海兰疑似被人加害,皇帝还是第一时间到了延禧宫。
后宫众人闻风而动,也都纷纷赶到。
见海兰症状与玫嫔当年一样,众人便先是一惊,随后江与彬与太医院众位太医会诊过后果然皆道这是中了朱砂之毒。
玫嫔第一个惊呼出声。
玫嫔:乌拉那拉氏不是已经进了冷宫了吗?!怎么还会出这样的事?
海兰做出被吓到了的样子,一直在哭,感受到嘴唇边痈疮的疼痛,想到她正走在拯救姐姐的路上,心中激动不已。
慧贵妃:看来,若不是乌拉那拉氏在宫中尚有同谋,那就是她当年是被冤了?
高晞月语气里带着嫌弃地开口猜测道。
皇后看了眼理直气壮的贵妃,恰好贵妃也正望着她,脸上满是有恃无恐。
心中又气恨起了素练,皇后率先移开了目光。
富察琅嬅:皇上,此事可要连同当年的事重新调查?
皇后虽然有些心虚,但也还算镇定,当年的事富察氏和高佳氏已经都出手将尾巴打扫干净了。
阿箬的阿玛兄弟都在贵妃手上捏着,绝不敢反水,如今就算查也查不出什么了。
至于贵妃,皇后明白,即便她和贵妃撕破脸了,甚至以后彼此也会有其他算计。
但关于此事,这辈子,她们俩都要为彼此守口如瓶。
皇后的思路没有问题,但架不住高晞月引入了嬿婉这个第三方力量支持。
虽然因为嬿婉要将朱砂的罪名就这么不清不楚地扣在如懿头上,因此也没有要将真相翻出来的意思。
但架不住除了朱砂案,皇后还有零陵香的大雷啊。
比如此时,皇帝神色不明地看了眼皇后。
虽然皇后这番话说得没有任何问题,这种坦然的态度甚至还能在一定程度上证明皇后的清白。
但是。
凡事就怕但是。
发现零陵香的事不过三天之前而已,那药丸子如今还在养心殿里放着呢。
皇后能在嫁进王府的第一天,不,是在嫁进王府之前就未雨绸缪着要断贵妃,可能还有如懿的子嗣。
这个朱砂案,皇帝怀疑上皇后简直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怀着这种怀疑,皇后的坦然在皇帝眼里也可能是皇后对自己手段的自信。
皇上:自然是要查的,当年之事本就疑点重重,如今又再一次出了这样的事,朕的后宫竟然容不下皇嗣!朕如何能不查,如何敢不查!!
原本没打算发火的皇帝越说情绪越是激烈,不过他也不觉得有什么问题,毕竟这事关自己的子嗣问题。
只有嬿婉知道,这一切都是因为怨气放大了皇帝的情绪,他如今还年轻,体内怨气也并不多,所以应该并不十分明显。
但积少成多,假以时日,自然效果越来越显著。
而面对皇上的怒火,作为后宫第一负责人的皇后自然第一时间请罪。
富察琅嬅:后宫一再有人使这些阴毒伎俩谋害皇嗣,是臣妾无能。
眼见着众人噤若寒蝉,皇后卑微请罪,海兰嘴角闪过一抹笑意,心中暗爽。
突然,她注意到令妃还是一如既往地神态自若,似乎感受到自己的视线,抬眼向自己看过来。
还不待海兰有反应,那双眼睛已经移开,似乎她看过来的方向空无一物般。
海兰心里有些难受,令妃一直都是如此,从不像其他人一般主动与她为难,但非必要,也只当她是空气一般。
殊不知,嬿婉只是怕多看海兰这个贱人的脸几眼,她就会控制不住自己的暴虐情绪。
直接杀了海兰可不会让嬿婉觉得痛快。
皇上:罢了,有心害人者总能找到机会,防也是防不住的。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皇帝自然还是要维护皇后脸面的,遂即压下胸口的怒火说道。
之后又不走心地安抚了几句海兰,见这里也没什么事了,皇帝便率先起身准备和嬿婉一同去养心殿用午膳。
见皇上如此态度,阿箬等人都对海兰投去了嘲弄的眼神。
海兰心里暗恨皇上果然薄情,也越发牵挂起了她的姐姐……
走到延禧宫院子里,皇后余光突然瞥见慧贵妃扶着茉心的手腕,瞳孔骤然一缩。
富察琅嬅:贵妃手腕上的镯子怎的不见了?
心中有数的皇上瞬间听出了皇后语气里的不自然,倒是贵妃,仍然一无所知的模样,对着皇后得意道。
慧贵妃:前几日在养心殿时磕坏了,皇上已命人送去修了,还另赏了臣妾好几对新的。
贵妃语气得意,在皇上和皇后听来,便是已经自立门户的贵妃得意于不用再整天戴着皇后所赐的镯子。
唯有皇后胆战心惊,正不知该说些什么,皇上也开了口,一边不动声色地观察着皇后一边道。
皇上:是啊,这对镯子朕也瞧着贵妃和…乌拉那拉氏戴了这许多年了,姐妹情分原也不在这一只镯子上,正好,日后这对镯子收在朕那里,也是圆满了你们的姐妹情了。
皇帝的语气里颇有一种成人之美的意思,但听到皇后耳朵里却不亚于一记惊雷。
她惊慌失措地想要观察皇上的神色,结果一抬眼便撞进了皇上审视的目光之中,皇后顿时白了脸。
但皇上什么也没说,只是牵着嬿婉的手一同上了肩舆率先离去。
而越是如此,皇后心里的恐慌便越是强烈,回到长春宫之后更是坐立难安,惶惶不可终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