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嬿婉27
那日家宴之后,太后终于意识到了嬿婉的手眼通天。
但绝望之后,第二日太后仍然强撑了打起了精神。
想要再努努力,为自己的骨肉博取那一线生机。
即便当初嬿婉已经明确地表示了拒绝,太后仍然将自己的诚意细心罗列出来。
所有她能付出的代价、让出的利益,对嬿婉的,对魏佳氏一族的,为嬿婉未来子嗣的。
包括钮祜禄氏,太后甚至愿意配合着魏佳氏演戏,牺牲钮祜禄氏的利益来换取魏佳氏在朝堂上的更进一步。
太后娘娘慈母之心动人,可惜嬿婉娘心似铁,丝毫不为所动。
眼见着时间临近了一个月的期限,太后还想拖延。
于是没几天,外边儿便出现了一些迟来的话题讨论。
「历来过继从同父周亲,到大功、小功,再到缌麻、五服外,可如今这位果亲王的过继着实叫人看不懂啊……」
「是啊,这先果毅亲王尚有子嗣,哪里需要过继了?」
「而且将果毅亲王子嗣过继出去,又将果亲王过继过来……这……荒谬啊!」
「不说是从前的慎郡王,如今的諴亲王夫妻从小养着果毅亲王遗孤,感情深厚,这才……?」
「这话就更是糊涂!哥哥仅剩的遗孤,哪有养着养着将其过继,彻底断了哥哥血脉传承的?这是哪里的道理?」
「是啊,感情深厚?不舍分离?这是什么鬼话!那可是亲侄子,便是不过继,成年前照样养在諴亲王夫妻膝下,生恩不如养恩重,有什么非得过继的必要?」
「若说果毅亲王的爵位是铁帽子,当今和太后吃相难看些也就算了,可普通的和硕亲王爵,身为太后的亲子,过继给谁当今不得封一个?何至于此?」
「看不懂啊看不懂……」
「要我说啊,到底是蛮子……」
这一波讨论出现得毫无预兆。
并且讨论范围和声势以所有人反应不及的速度迅速扩大。
渐渐地,关于满人蛮夷不懂礼的老生常谈话题也又被搬上了桌面。
大部分都看出来了,这背后定然有人在推波助澜。
朝廷将重点怀疑对象放在了那些各方的反清复明势力上,关注重点也放在了江南山东一带汉人势力强势的地方。
朝堂上倒是也有许多人心里也觉得这桩过继不合规矩,但是事情已经成为定局。
皇家不可能因为几句民间议论便又去废除过继、重新过继,那时候才真成了笑话了。
因此即便知道是错的,也只能继续错下去。
而且对于皇帝来说,太后当年将幼子过继出去给了他极大的安心,也是极大的退让。
为此,太后即便有些私心,想让自家妹子如愿,那皇帝也只能帮着太后,要不然只吃不吐,那就太难看了。
因此君臣都默契忽视了果亲王、諴亲王这几方混乱的过继现状。
唯有慈宁宫中的太后明白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福伽:太后……
望着已经快枯坐了一天的太后,福伽小心开口。
不论是谁看到此时的太后只怕都会震惊不已,短短一个月时间,太后几乎精气神全无,鬓边也出现了白发。
被福伽的声音唤回神智,太后终于有了表情,泪水渐渐湿润了眼眶。
皇太后:没时间了……没有时间了……魏佳氏这是在警告哀家,她已经没耐心了……
太后皱起眉头紧紧闭上双眼,将语气里的哽咽吞下,泪珠却还是顺着眼角滚落。
终于,太后还是忍不住痛哭出声,此时的她就像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母亲。
皇太后:为什么?!为什么啊!!为何要哀家做出这样的选择!魏佳氏,她的心是石头做的吗!
像是质问、像是悲鸣,太后声嘶力竭,甚至有些语无伦次。
皇太后:哀家究竟做错了什么?福伽,哀家究竟做错了什么?哀家去求她还不行吗?哀家知道错了,哀家不该想要打压她,可哀家跪下向她磕头认错还不行吗?!何至于此!何至于此啊!!
太后哭软了身子,福伽也跟着泪流不止,她何曾见过这样的主子,顿时也失了分寸,明知不可能,嘴里还是说道。
福伽:太后…咱们再去求求令妃吧,再想想办法,奴婢去求令妃娘娘……
……
嬿婉:去告诉太后娘娘,哭完了就擦干眼泪,立刻动手,明天没有动作,后天人们就会知道这场荒唐的过继是因何而来的了。
嬿婉把玩着手中的冰花芙蓉佩,神色没有丝毫动容。
春婵:是。
…………………………
养心殿
夏日的天气总是变幻莫测,午膳前还是晴空万里,午后便有厚重阴云开始堆积。
不多时,一声震彻天地的闷雷后,大雨倾盆而至。
豆大的雨滴噼啪打下,在外面说话时也要大声两分。
高晞月百无聊赖地拿了本书看着,听见外面的动静后立刻起身。
慧贵妃:皇上,您回来啦,臣妾等了许久呢。
纵然有奴才们护着,皇帝身上的衣服也被暴雨打湿,一番更衣后方才穿着件蓝色常服袍坐到了高晞月对面。
皇上:前几天諴亲王府递折子入宫,姮媞妹妹病了,皇额娘这几日便也不大舒坦,午膳也没什么胃口,朕难免多劝慰了几句。
皇帝放下手中茶盏说道。
慧贵妃:皇上已经派了御医去諴亲王府上,宫中又送了许多药材去,想必姮媞长公主很快便会康复的。
高晞月不走心地关心着,皇帝此时心里也并没有觉得这个妹妹的“病”会有多么严重。
倒是见太后因为担心女儿而状态一落千丈,心里有些触动的同时也有些开心,至少最近太后都没什么精力插手前朝后宫之事了。
皇上:朕瞧着你近些日子倒是瞧着精神了许多,也有些气色了,可见齐汝为你调养这么久总算也是有些效果了。
如今听到这话,高晞月心里除了对齐汝和太后的情绪外,更多地是对自己身子骨显见好转的喜悦。
高晞月是真没想到,令妃给她的药竟然会如此奏效,如今才用了两颗而已。
在后宫众人的惨状到来之前,高晞月觉得她已经开始感恩戴德令妃的恩赐了。
能活着谁愿意死,能健健康康的谁又愿意生病,而且这才两个月,若用完十二个月……
高晞月觉得她原本已经快死心的对亲生骨肉的渴望也又重新活跃起来。
当然了,高晞月和她的阿玛都很清楚,她能否有孕,她的身子、皇上的宠爱还是其次,最重要的,是令妃得点头。
但不管如何,有了这个希望,高晞月便已经无限感恩与开怀了。
言归正传,当下,高晞月当然还是要演一演的。
慧贵妃:哪呀,臣妾都有段日子没怎么好好儿喝药了,喝了这么几年也不见好,想必是夏日炎炎不似冬日,臣妾寒气发作得也轻了些。
皇帝皱了皱眉头。
皇上:你啊,你这寒症是胎里带来的,又因着身子弱连用药也得斟酌着药性,自然见效更慢些,如何能这样就没了耐心,该好好用药才是!
高晞月撅起嘴巴不情不愿道。
慧贵妃:臣妾知道了……皇上~咱们不说这个了,您今儿不是说有好东西给臣妾吗?
皇帝依然皱着眉,无奈地摇了摇头。
皇上:好好喝药,朕会吩咐茉心她们盯着你的,若再叫朕发现,朕便只罚她们。
说着话还是挥了挥手,示意李玉去拿东西。
李玉:贵妃娘娘,这是福州将军进献的,是……
慧贵妃:福建泉州地区的南音琵琶?
高晞月语气里带着些喜悦,直接打断了李玉的话,正眼也不瞧他一眼,伸手打开了他手里捧着的盒子。
果然,一只紫檀木的琵琶躺在里面,凤尾、曲颈,音品由象牙制成。
慧贵妃:果然品相极佳,臣妾谢皇上!
见高晞月对自己的赏赐反应一如预期,皇帝心情也很不错。
皇上:说来朕也许久没听过琵琶了,恰好,此时外面雨声作响,爱妃便也做一曲相合吧。
慧贵妃:是。
高晞月卸下护甲,将琵琶捧出,开始认真调试起弦轸。
这种时候的高晞月总是格外有魅力,皇帝也不由得面带微笑。
终于,调好了弦轸,不过似乎是因为手臂举了太久,一时酸涩,高晞月放下手臂时失了控制。
慧贵妃:哎呀!
一道略显坚硬的撞击声响起,原是高晞月手上戴着的那支皇后赐的镯子撞在了炕几上。
卡扣的手镯应声而开,掉落榻沿又摔到了地上,摔倒了伺候在皇上身边的进忠脚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