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慎儿59

呜——

绵长而沉重的号角声响起，惊动了枝头的雀鸟，细碎的叽喳声淹没在号角声中，就像是一滴水混入江河那般不起眼。

战士们身披铠甲，整装待发，他们手中拿着长枪之类的兵器，结结实实地举过头顶，在一口饮尽海碗里的酒水后便将其狠狠掷到地上。

陶碗应声破碎，象征着他们一往无前的决心。

大军的正前方有一个身穿银白铠甲，身披明黄披风的男子，那人正是刘恒，这次他要御驾亲征。他看着站在城墙上目送他的窦漪房，眼底闪过几分坚毅。

御驾亲征是最能提升士气的办法，代国的这支军队缺少一个得力的将帅，那便只能在别的地方补足。

如果此战顺利，他就直接留在长安，只需要在事情尘埃落定后派人将在代国的姬妾子女接来，没有再回代国的必要。

如果不顺……想必吕雉也不会再让他回来，所以这应该是他最后一次在代国看着自己最心爱的女人。

身骑纯黑骏马的帝王久久没有反应，将士们也都维持着起先的姿势，直到接收到礼仪官的示意，刘恒才恋恋不舍地收回目光。

高后六年秋，大战一触即发，整个汉室江山风声鹤唳，粮食价格飞涨。

长安作为中心地带防守严密，各项管控措施得当，粮食涨价幅度并不算太高，但那些鞭长莫及之地，尤其是临近两军接壤的地界，粮食的价格却一直居高不下。

两军交战，百姓遭殃，这是任何战事都避免不了的弊处。不少临近战区的百姓奔走逃窜，男人们带着大包小包，女人抱着孩子，至于老人，大多数都坐在门边等死。

尘土遍布的战区附近，一个老人无力地靠在门边，望着不远处袅袅升起的黑烟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这世道还没平静多久，怎么就又开始乱了？”

他的声音很低，被淹没在纷乱的狂风中，很快消失不见。

宫内，吕雉独自一人站在院中的凉亭里，秋风萧瑟，吹动她轻薄的衣摆，带来几分凉意，她像是什么都感受不到似的，只一味盯着东北边出神。

那是战场上，代国军队与汉军交汇的地方。

代国本想一路小心前进，抵达长安附近与刘章等人的军队回合，一并冲入汉宫清君侧，奈何行军动向早早被吕雉把控，在距离汉宫尚有一段路程时就被汉军截住。

即便再怎么不情愿，也只能原地休整迎战。

汉军训练有素，整齐划一，代国的军队却缺少有能力的将领，不过寥寥几次战役，代军便节节败退。

这意味着对方的军队不可能再入驻长安，即便刘恒与刘章等人曾经达成过什么协议，二人也很难再联合。

在得知战场上传来的捷报后，吕雉本该松一口气，但不知为何，她心里总是不自觉的发闷。

接连几日，她排查了宫内上下，始终未得结果，直到这一日，当张嫣慌慌张张地跑来告诉她，刘恭已经知道了自己的身世后，她反而有了一种巨石坠落的畅快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