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1章

本周第六更

火车终于在柱子的一路纠结中到站了。齐景昌并没有来接站，而是派祥子来的。

“嫂子，一路辛苦了，昌哥让我来接您。呦，大侄子长这么高了！”祥子接过春生手里的提包放进车子后备箱里。

“不辛苦，坐的卧铺，一路都躺着呢。齐临，快叫叔叔。”王翠花说着用手轻轻地拍了拍孩子的后脑。

孩子耳朵不太好用，有些迟钝，但是这些天和母亲已经产生了默契，他马上冲着祥子说了声：“叔叔好。”

“哎，真乖！”祥子笑着打开车门，“嫂子上车吧，咱回家了。”

王翠花有些局促地上了祥子开的那辆丰田皇冠。

一路上祥子有一搭没一搭地跟王翠花聊着天，又找机会偷偷用唇语问柱子“她知道了吗？”，柱子摇摇头。祥子在心里叹息一声，这到了家一下子看到林素云，真没法想象那个场面，估计也就是昌哥能罩得住。

车开在胡同里停下，柱子下了车，说了句：“嫂子，我就先回家了。过两天来看您。”

“嗯，辛苦你了，大兄弟。”

“没事儿，那，回见！”柱子说完转身就跑了，他已经焦虑一路了，不想亲眼目睹接下去的场景了。

祥子看着他跑了，心里骂着这小子太不地道了，但却也不能硬拉住他。他抬眼看见小儿子在院子门口玩，便叫了声：“三儿，赶紧去告诉你大爷，我们回来了。”说完又磨磨蹭蹭地从后备箱里拿行李，希望孩子先去给昌哥报个信，让他有个准备。

小孩儿答应一声，便噼噼啪啪地跑进院子，喊着：“大爷，大姐姐，我爸把人接回来了！”

听着他三儿叫大姐姐，祥子拎着提包的手都一哆嗦，看了看王翠花脸上的表情没有异样，便硬着头皮领着这娘儿俩进了院。

王翠花领着孩子，跟着祥子进了院儿。一跨进院门，就看见那个站在院子里的男人，那个她想了十二年的男人，那个一举一动一颦一笑，每一根头发丝都刻在她心里的男人！她只觉得心口，嗓子眼儿，眼眶都是热的，热得难受，她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嘴唇哆嗦着任凭泪水奔涌。

她看着这个男人一步一步向她走过来，站在她面前，她听到他叫了她一声，“翠花。”

十二年了，王翠花原以为这辈子都不一定能见到他了，如今这个男人就这么站在她面前，如做梦一般。她再也忍不住了，上前一步抱住她的男人，失声痛哭。

齐景昌对这突如其来的拥抱有些错愕，他犹豫了一下，伸手轻轻地拍了拍王翠花的背，说：“一路累了吧，先去休息休息。”

孩子到了一个新的环境，又看到母亲落泪，怯怯地拉了拉母亲的衣角，小声叫了声：“娘。”

王翠花这才松开齐景昌，用手抹了一把眼泪，弯下腰在儿子耳边大声说：“齐临，快叫爹。”

孩子抬头看着齐景昌，怯怯叫了一声：“爹。”

齐景昌答应了一声，微笑着伸手摸了摸孩子的头。这是他的儿子，虽然他之前见过照片，虽然这孩子面貌和他相似，虽然都说父子连心，可是他对这个孩子却还是有一种陌生感。

祥子趁机放下行李，说了声：“昌哥，我先回去了。”说完便拉着自己的小儿子往外走。小孩子都喜欢凑热闹，三儿一边走一边回头，一下子看到站在窗口的林素云了，他伸着小手指着窗户说：“大姐姐，我要找大姐姐玩！”

这一声喊，院子里所有的人都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了过去。祥子懊恼地一把抱起儿子，小声斥责：“玩什么玩，回家。”说着就带着儿子逃离了即将上演的兵荒马乱。

林素云一直站在窗口看着，看着这一家团圆的场面，看着他们夫妻相见，父子相认，看着那个女人抱着齐景昌，看着孩子叫爹……太阳底下，这画面温暖又和谐，她就像一个躲在阴影里看着的局外人，凄凉又见不得人。然而小孩子的一声呼唤，让她不得不现身，只能推开门走出来。

齐景昌看见林素云，还没等他介绍，便听见王翠花说：“景昌，这是你朋友吗？长得真俊。俺带了些山货，等会让人家带家去。”

那一瞬齐景昌是有些尴尬，刚要开口介绍，就听林素云说：“我就住这儿，我也不是他的朋友，是他对象。”

她说完便看着齐景昌，而王翠花愣了一下也看着齐景昌。齐景昌知道，这两个女人都是在等着他的态度。

他淡淡地一笑，伸手握住林素云的手说：“这是林素云，我的对象，我们在一起已经一年多了。”

其实齐景昌的尴尬只是一瞬间的，面对王翠花的亲近，他不忍心粗暴的拒绝，但是他也不认为必须对她有什么交代。这个女人他从来就没有爱过，最初和她在一起就是被迫的，他不愿意去回忆那段屈辱，也不想再追究什么。他们的这段婚姻里他没有始乱终弃，这一点自始至终两个人都明白。

齐景昌看着王翠花，等待她的反应，无论怎样他都不打算遮掩他和林素云之间的关系。

然而王翠花并没有如他想象的那样哭闹，也没有转身跑出去，而是怔了一阵子，才轻轻的哦了一声，垂下眼，伸手把儿子揽在身边，然后默默地垂首站着。

齐景昌轻咳了一下，对着厨房喊了一声：“朱嫂，能开饭了吗？”

朱嫂一直躲在厨房里偷眼看着外面的情形，春妮交代她了，万一有个什么事，得护着点儿素云。听到齐景昌招呼，连忙说：“饭已经做好了，这就开饭！云姑娘，你也来帮我端菜呀！”

林素云答应了一声便转身进了厨房，这才化解了这压抑的气氛。

“先进屋吃饭吧，齐临，饿了吧。”齐景昌牵着儿子的手，招呼王翠花母子进正房吃饭。王翠花默默地拎起行李准备跟齐景昌进正房，却听见齐景昌说：“行李放那儿吧，等会让朱嫂收拾。”

王翠花犹豫了一下，放下行李跟着齐景昌进屋了。

“坐吧。”齐景昌指着餐桌旁边的椅子招呼着。

王翠花带着孩子默默地坐在餐桌边，看着林素云和朱嫂一趟一趟地往桌上端菜。

饭菜很丰盛，四个人都坐下了，林素云和王翠花分别坐在齐景昌的两边，孩子坐在对面。齐景昌笑着对孩子说：“饿了吧，吃吧。”

齐临看了一眼母亲，没有母亲的首肯他不敢动筷子，王翠花对着儿子点点头，孩子这才拿起筷子吃饭。

或许是王翠花的家教很严格，孩子吃得很拘谨，也不太敢夹菜。齐景昌夹了一个鸡腿放在儿子碗里，说：“齐临，多吃点。”

他又夹起另外一个鸡腿，习惯性地想给林素云，却瞥见王翠花垂着眼默默地吃着碗里的饭，也不夹菜。一只鸡只有两条腿，他的筷子犹豫了一下，还是将鸡腿放在了林素云的碗里。就在那时，他余光看见王翠花拿筷子的手抖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