毒虫

风很大。A市一向这样。风吹着公园里面的树林,庞大的沙沙声在一片寂静里从左到右,从右到左,从东向西,从南向北,反复冲刷一切。

“这世界上最好听的声音,就是风吹树的声音。这比任何音乐都要好。”他的声音里面带着严肃的陶醉。

天阴了,很快开始下雨,这也是A市惯有的天气,一日内能走遍四季。

在树下,约翰从包里掏出相机的三脚架,完全伸展后就是个小小的帐篷架子。莉莉把自己的黑色长外套披了上去,两人挤在一起躲雨。

“其实,如果是你的话,我也不是不可以唱。只不过你得给我一点时间,而且我唱的时候,你不能看着我。”

莉莉很开心:“可别反悔!”然后她转身背对着他。

淅沥沥的雨声不知道过去了多久。他会唱什么样的歌呢?古典?是男高音?还是流行?我不敢有期待!莉莉想,我不想想太多……来吧!

但是唱歌的声音迟迟没有出现。莉莉犹豫地想转身的时候,才听见一个凭空冒出来的声音。

他用英文唱,莉莉听出来歌词大约是:在草堆上有一栋小小的房子。高高的干草后有养牲口的围栏。围栏用木头和铁丝网做成。我爸爸那时就在那边上坐着。

莉莉很惊讶,她听见的声音饱满而清澈。那声音从胸腔发出,出了嘴后却又像是带有犹豫的、尽力不颤抖的哼唱。

她觉得自己浑身僵硬的动不了,甚至有些难以呼吸。但是歌声不再继续了,仅此四句。

莉莉呆呆地转过头,约翰说:“见笑了。我唱的不好。没有以前好了。现在的嗓子有些沙哑。”

但是莉莉很被感染,她甚至微微红了眼睛,因为她在那些声音里面听见了一些什么。她问:“这是什么歌?”

约翰低下头:“……这是我以前自己写的。后面没写完。”

莉莉的眼睛瞪得更大了。她又问:“这歌里写的是什么?”!

他耸了耸肩:“就是你听到的那样。我以前在S国与父母住一起时的家。那时我很小,我爸喝醉了,还会把我绑在那个木头栏杆上打。”

他总是这样,就是像现在一样,不经意的就会说出一些让莉莉难以置信的事来。

这些事情似乎在索要即时的慰藉,但是抱歉的话语到了嘴边,又被约翰无所谓的眼神给堵了回去。好像一切都很正常,再难过的、再痛的事情都是寻常的。

约翰看见莉莉的眼眶里积起来的水越来越多,他说:“你没必要为这个哭,这些事情现在对我来说造不成一点波澜……我只是在瞎聊罢了。我以后不说这些了。”

“不是的……”眼泪终于还是掉落了下来。

莉莉伸手抹掉,“不是的。是因为你的声音里,有些东西太悲伤,又太纯粹了。我很久很久都没有接触到这样的感觉了。谢谢你唱给我听。”

约翰眼睛里的神情微微变了。他目不转睛地盯着莉莉看。直到莉莉也转过头看着他。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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