毒虫

大衣和三脚架做成的帐篷太小，此时两个人的鼻尖已经差点碰到一起了。

“我可以吻你吗？”约翰小声地说。

莉莉一愣，匆匆别过头去。“我……我有一位女朋友。”

“所以，不是因为你不想吗。”

“别这样说，约翰……我知道你也有在交往的女朋友。纳德琳告诉过我，对吗？”

纳德琳与莉莉说过：她的名字叫做十字，甚至更巧合的是她与莉莉是一个系的前辈，因此，她记下了。

漫长的雨声并没有为沉默提供借口。两人都没有说话。

莉莉把剩下的眼泪也用手抹去，“我只是，觉得你很熟悉。觉得想要去了解你，观察你，这样就够了。”

“没关系。”约翰似乎有些介意“观察”这两个字。

又是一阵沉默。

莉莉的问句再次打破了凝固的空气。“十字对你来说是什么？”

“女朋友。”

“别开玩笑了！”莉莉无奈地笑了，不知道约翰是故意的还是怎么样。“那女朋友对你来说是什么？”

约翰想了一会儿，说：“就是可以上床的好朋友。”

“那么上床对你来说，是一件可以享受的事情？”

约翰点了点头，随即脸上露出迟疑的神色，又还是摇了摇头，说：“一样的。与其他事情都一样的。”

他又问道：“你没有吗？特别压抑的感觉。好几天不想起床的感受。任何事情都显得荒谬。”

莉莉想了一会，故意开玩笑说：“来姨妈的时候。”她又补上，“好吧，我悲伤的时候，也会连着好几天，不想起床……”

莉莉认为自己的压抑更是一种认识上的东西，而约翰不是。

他没有多想各种存在为什么会让他压抑，他只是这么被赋予了空虚感而已。

这是多么无解而无奈的事情，莉莉想。当事情无解的时候，她打心底里觉得难过和焦灼。

约翰去过的心理治疗都给他提供了很多改良的方法，他自己也在十字的帮助下尝试打坐、冥想、运动等等，但是这都没有用。没有任何东西能够让那种绝望和无意义消失。

但是莉莉不相信，她觉得，人只要有足够坚定的意志力，是一定可以扭转一些东西的。

两人的对话到这里再次陷入了沉默。

雨停了，约翰与莉莉走到及膝的高草地中间，约翰拿出自己的相机给莉莉看，那是一台老式的莱卡，米白色，使用底片，很是精致。

他再次架起三脚架，等待拍摄夕阳。

比阿特丽斯公园草木繁盛，下过雨后各种绿色变得尤其清新，只不过落入约翰的相片里，或许还是会变成黑白。

镜头对准了在草丛里的莉莉。莉莉一开始不同意，约翰只说想看看莉莉在构图中是什么样，绝对不拍。

他的眼睛凑近了相机。“很好看。我可以拍吗？”

莉莉有些忸怩，也只好同意。

一开始，对于两人之间慢慢产生的亲近感，莉莉与约翰很有默契地不加以讨论。他们两人在那之后又出来过几次，聊的话越来越多，最终也还是说到了更私人的一些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