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方馆（三）
日头不断高升，天色渐渐清朗。
先皇许顾山川插手四方馆事务，宰相暗中命令于得水，不让顾山川处理要紧事，只许料理日常杂事。
窗边飞来几只鸟儿，叽叽喳喳叫个不停，顾山川放下手里的公文，百无聊赖地托着腮。
肖华端着食盘进来，朝顾山川笑道：“陛下快来用早膳，有您最爱的金丝枣糕。”
顾山川应了声“好”，来到桌边坐下。
肖华检查过早膳，确定无毒端给顾山川食用，他大口吃着，猛发觉门边站着一个人。
“太上皇陛下，”安远道朝顾山川俯身行礼，继而道，“宰相命下官给您带句话。”
顾山川搁下喝了一半的粥，从肖华手里接过帕子擦嘴。
肖华凑近顾山川，压低声音道：“准没好事，陛下当心些。”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顾山川低声回了一句，而后瞧着安远道，“有劳安少卿捎话，宰相大人说什么了？”
“城西定远寺出了个活佛李二，拉拢一群愚昧百姓，要帮太上皇夺权复辟。”
顾山川拍案而起，愤愤道：“不怀好意的贼子设计挑拨，意图离间朕与圣上的关系、致使兄弟相残，搅乱大雍政局！”
“圣上因此事动怒，未免再起皇室纷争，宰相请您自证清白。”
不等顾山川搭腔，安远道又说：“四方馆东院和西院都在忙胡商的案子，没有可调动的人手，太上皇陛下和肖公公赶去定远寺，查明真相同京兆尹说一声，府尹即刻派兵抓人。”
若顾山川不去查明真相，新帝会借此发难，若他去了定远寺，说不准会身临险境。
与其被动等新帝发难，倒不如主动出击前往定远寺，顾山川想毕，目光坚定开了口：“依宰相所言，朕亲自前往定远寺查明真相，自证清白。”
“太上皇英明。”安远道眼里闪过一丝意味不明的笑意，暗道顾山川中计了，此番定让他有去无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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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过早膳，顾山川和肖华出了四方馆，赶去城西。
正对四方馆大门的街角站着个焉乐人，他瞧见顾山川和肖华，悄悄跟上去。
花了半个时辰的功夫，顾山川和肖华到达定远寺。
顾山川踏进寺门，身后传来低沉浑厚的男声：“没想到能在这碰见陛下，您和康某一样，来此求姻缘？”
他回身一看，正对上康云海的笑脸，所幸没有香客经过，顾山川的身份没有暴露。
康云海身后的焉乐护卫人数众多，腰间挂着佩刀，怎么看也不像陪他来佛寺进香。
“非也，朕来求平安。”顾山川面上带笑，回道。
“近来定远寺的传言，康某有所耳闻。”康云海走向顾山川，轻声道，“活佛李二拉拢百姓帮太上皇复辟一事，显而易见设计陷害。依康某愚见，陛下来此是为自证清白，防止雍国圣上借此发难。”
顾山川听他言语，笑道：“康副使聪明过人，一语中的。”
“这里面的水很深，查明真相的同时，陛下也要注意自身安全。”康云海指了指身后的护卫，继而道，“自家人用的安心，必会誓死守护。”
“好，多谢康副使。”多些护卫安全有保障，康云海受顾山川外翁所托，算是值得信任。
他们在佛寺待了许久，只从香客口中得知：活佛李二神通广大，可令佛像从地里一节节长出来。
临近午时，寺庙里有摊位在售卖咸豆花和素包子，康云海一行人陪顾山川忙活这么久，理应请他们用些吃食。
“康副使，有劳你们陪朕忙活许久。”顾山川瞧了肖华一眼，肖华会意掏钱给摊位老板，“就近用些吃食，填填肚子。”
“多谢陛下。”康云海轻声回了句，命护卫们落座用饭。
顾山川和康云海坐在一起，用饭时一直被他含笑盯着，莫名面颊泛红。
肖华留意到摊位老板在教训孩子，话语里提及：“豆子一泡就会涨，不一会就能把碗顶掉，若豆子发芽，能把石头顶开。”
“陛下，豆子发芽当真这么厉害？能将石头顶开？”肖华没读过书，遇到问题习惯问顾山川。
顾山川听肖华这么一说，登时明白活佛李二为何能令佛像从地里一节节长出来。
“老板，传闻中的李二佛爷光顾过你的摊子吗？”
摊主闻言，忙对顾山川道：“佛爷来过，瞧着我的豆芽直夸好。公子来找佛爷祈愿？不巧的是佛爷出门办事，申时才能回来，要不您等......”
“我家里有事，改日再来祈愿。”顾山川对他笑笑，望着康云海低声道，“叫上你的人，抓紧走。”
康云海明白顾山川话中含义，命焉乐护卫们起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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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行人乘马车，不到两盏茶功夫来到四方馆门外。
下了马车，康云海对顾山川道：“挖个坑倒上几十斤豆子，把佛像轻轻摆在上面撒一圈浮土，天天给豆子浇水，待豆子涨了长出芽来，便能将佛像顶起来。陛下知晓定远寺的水很深，不知李二装神弄鬼这么简单，遂让康某带人离开。”
“康副使说得对极了，当今圣上和宰相在定远寺设下圈套，意在害朕性命。意图帮太上皇复辟的神棍李二只是引朕前去的由头，他们没想到康副使带人陪朕同行，寺庙里的杀手准备少了，只得说李二出门办事，让朕在寺里多等会。”顾山川笑容灿烂，继续道，“在寺里查了那么久一无所获，怎的吃碗豆花便水落石出？为留住朕，主动揭秘了鬼把戏。若朕不去定远寺，他们会以神棍李二拉拢百姓为由，诬陷朕意图夺权复辟。宰相只让朕查明真相、自证清白，没让朕擒住神棍，豆芽和佛像的事告诉京兆尹，余下的事由府尹办。”
“才貌双全，陛下举世无双。”康云海忽然拉住顾山川的手，放在唇边轻啄一下，目光真挚热烈。
顾山川心头一动，泛起层层涟漪，猛地将手抽回来，转身就跑。
“放肆！大胆！”肖华狠推了一下康云海，紧随顾山川而去。
康云海站于原地，见顾山川踏进四方馆大门，和一个身穿劲装的年轻女子迎面撞见。
“华妹妹，你不是在京兆尹任职吗？怎的来四方馆了？”
“小川......回陛下的话，卑职调来四方馆任职。”
不远处的康云海目睹全程，攥指成拳冷冷道：“查清楚这女人是谁，与我的陛下有何关系？”
身侧护卫闻言，忙道：“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