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雨云间（四）
李仲南在外间檀木椅上坐着，手边案几上搁着一盘蜜橘。
不多时，周文昭换好官服出现在他眼前。
他拿起一个圆润饱满的蜜橘，眼眸含笑道：“周郎可要尝一个？”
周文昭回了声“不了”，转身望向门外，房内只有他和李仲南，莫名有些紧张。
李仲南剥了橘皮，起身朝周文昭走来。
“尝一个吧，我方才尝了，味道不错。”他掰了一瓣橘子送到周文昭嘴边，话音轻柔。
出于礼数，周文昭伸手接过道了声“多谢”。
李仲南见此叹了口气，故作失落道：“周郎总是跟我这般见外。作为 外室 相好，喂你吃食理所当然。”
周文昭抽了下嘴角，颇为无奈道：“李相，外室 上不得台面，你不觉得丢脸吗？怎的常常挂在嘴边？”
“只要能和周郎扯上关系，丢脸不打紧。”
李仲南收敛笑意，握住周文昭的手正色道：“昭昭，我真心和你好。可否给我个机会，允许我爱你？”
周文昭见他如此情真意切，心底仿若一潭静水泛起阵阵涟漪。
在这情愫升温的当口，周家长随和赵文龙前后脚进来了。
周文昭见有人来了，忙甩开李仲南的手。
长随朝周文昭一拱手，面色恭谨道：“太师交代的事小人办妥了。”
“好。”周文昭转而瞧着赵文龙，出言道，“今儿早上在贡院门前吃馄饨，瞧见一只来路不明的信鸽飞进来了，没多久跟进去一个人。周某留了个心眼，派人紧跟上去，发现有人用飞鸽传书考场舞弊。”
赵文龙脸色骤变，咽了一口吐沫强装镇定：“谁这么大胆竟敢考场舞弊！太师，这事交给下官来办，必尽快擒住贼人！”
“不必麻烦赵大人，周某已查明是何人所为。”周文昭拍了拍赵文龙的肩膀，压低声音道，“你的同谋、传书的信鸽都在我手上，待贡院里的学子答完试卷，赵大人随我进宫面圣。”
言罢，周文昭步履轻快出了门。
李仲南望着周文昭远去的身影，眼里盛满欣赏与爱意：“当真是个才貌双全的妙人。”
赵文龙慌了神，急奔到李仲南面前扯住他的袖子：“李相国，求您和成王殿下救救下官！下官所作所为全是为了成王殿下！”
“一招不慎满盘皆输，而今没人能救你。”李仲南甩开赵文龙的手臂，冷着脸道，“为保全妻儿性命，入宫面圣将罪责全揽到自己身上。赵大人记好了，此事乃你一人为之。”
不等赵文龙回话，李仲南出门去寻周文昭。
*
春闱公正落幕，洪孝帝依律处置赵文龙，为保妻儿性命，他没有招供受成王指使。
朝会上，萧蘅向洪孝帝汇报私盐案的调查结果，盐铁司主事孔判官求洪孝帝给他一个机会将功补过。洪孝帝命孔判官配合萧蘅彻查盐铁司上下，又命学士沈玉容主持国子监、明义堂男女学子并考。
周文昭听说男女学子并考的提议来自婉宁公主，不禁怀疑其兄成王是否还有阴谋。
辰时散朝，日头已是高升，官员三两聚集，有说有笑走下殿前长阶。
周文昭一门心思琢磨婉宁公主提议男女并考有何目的，没留神李仲南三步并作两步来到他身侧，自然而亲昵的揽上他的肩：“听说周郎喜食鲈鱼，碰巧我府上有个做鲈鱼的行家。周郎可否赏光，今夜去我......”
“不必了，多谢李相好意。”他甩开李仲南的手，与李仲南保持一定距离，“周某意欲皈依佛门，已然戒鱼戒肉。”
李仲南听他言语，眼帘轻垂，唇边扯出一抹苦笑：“前日在贡院门前，周郎当着我的面吃下一碗鲜肉馄饨。由此可见，周郎皈依佛门是假，躲我这个 外室 相好 是真。”
“李相国，周某求你别将“外室 相好”这四个字挂在嘴边。”
周文昭指了指身侧走过的三两官员，神情急切道：“若被旁人听见，你我的脸面往哪里搁？周某着实想不明白，做 人 外室 难道很光彩吗？你为何总将......”
“李相国 做 人 外室？！”
姜元柏从周文昭身后冒出来，故意提高声音：“一把年纪 玩 的 挺 花！哪家 有妇之夫 这般美貌，竟 勾 得 李相国 做 外室！”
“休要胡言，李某爱重的是周太......”李仲南只顾着回击姜元柏，没留神周文昭已然走远。
“李相国，看在同朝为官的份上，姜某劝你断了这心思。”他话语里透着浓浓的嫌弃，挖苦道，“年老色衰、人品欠佳，除非周太师得了失心疯，否则绝不可能看上你！朝中大员上赶着 做 外室，传出去也不嫌丢人！”
李仲南剜了姜元柏一眼，似笑非笑：“李某乐意，姜相国管不着！等着瞧，周太师注定是我的人，待 我 和 他 成亲，宁远侯府必会弃了姜家，转而与李家来往！”
他说完便走，姜元柏瞧着他的背影愤愤道：“活了四十几年，头次 见 人 做 外室 这么嚣张！我看你一辈子 也 做不了 正室！”
*
日落时分，周文昭收好案上公文正欲下值，忽听门外官员报道：“太师，刘喜公公求见。”
周文昭命下属官员将刘喜请进里间奉茶，面上带笑：“刘公公怎的来寻周某？可是圣上有事吩咐？”
刘喜轻啜一口茶水，缓缓道：“陛下和娘娘重孝道，欲送太师一座新宅子，工部精挑细选，打算将太师府建在城中最繁华的路段、李相国府邸对门。”
“使不得！”
周文昭紧握住刘喜的手，急切道：“请陛下收回成命！若将太师府建在李家对门，我必会晚节不保！”
“晚节不保？太师才三十出头，算不得晚节......没听说您和李相有过节，怎能闹得晚节不保？”刘喜闻言，眼里皆是疑惑。
“我和李相国的事说来话长，一时解释不清楚。”他攥紧刘喜的手，恳求道，“刘公公，一定要求陛下收回成命！”
刘喜不明所以，轻轻点了点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