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念关山(二十五)
巳时将至,日头高悬。
阳光照在薄薄的帐幔上,沈岩缓缓睁开眼,发觉身侧无人。
沈岩起身匆匆洗漱,穿上外袍便往外间走,行至画屏隔断,他听见章崧与礼部侍郎唐之恒在外间说话。
唐之恒的胞弟犯事下了大狱,丹阳王担监国之责,判其胞弟斩立决。为救兄弟性命,他带了几箱金银来寻章崧,并许诺事成后奉上教坊司花魁。
章崧不假思索便拒绝,命人将他请出去。
唐之恒仍不死心,继而道:“下官知晓相国府上有一位美如冠玉的面首,但日日瞧着难免生厌,也该换个口味。下官向您保证,教坊司花魁绝不比姓沈的面首姿色差。”
沈岩听闻过唐之恒胞弟犯下的案子,那厮罪大恶极正该斩立决。听罢唐之恒说的这番话,沈岩想出一石二鸟之计,既能打破他的如意算盘,又能让章崧尝到听信一面之词、遭人疑心的滋味。
“带上你的东西滚出去!”章崧拍案而起,指着唐之恒愤愤道。
“相国......”
不等唐之恒把话说完,沈岩以袖掩面从画屏隔断后走了出来。
“你这个负心汉,薄情郎!”他故作哽咽来到章崧身侧,抬手拍了一下章崧的肩,“我百般讨好,日日由着你轻薄,你竟对我生厌!”
语罢,沈岩用袖子抹了抹眼角,指着章崧朗声道:“不劳相国驱赶,下官自行离去,好给教坊司的花魁腾地方!”
章崧见沈岩这副模样,料定他是误会了,忙将他拉进怀里温声解释道:“我满心满眼皆是你,怎会对你生厌?三郎,莫听这厮胡言乱语,我这便将他撵出去!”
“常言道:“无风不起浪”,你若不常去教坊司,他怎会拿教坊司花魁讨好你?”沈岩用力推开章崧,回身朝门边走。
“三郎,我从未去过教坊司!”章崧从背后搂住沈岩,言语恳切道,“自从遇见你,我更为洁身自好。同袍请我过府饮宴,席间若有舞姬献艺,我皆视如无睹。三郎你信我,我心里只有你,此生只爱你一人!”
沈岩用 手肘 顶 开 章崧,装出一副怒不可遏、听不进去他解释的模样。
“哦,是吗?常言道:“薄情郎的嘴,骗人的鬼”!”沈岩紧盯着章崧,一字一句清晰道,“为验证相国对下官的真心,相国自行去书房住几日,反省一下往日有无错处!”
章崧拽住沈岩的手臂,急切地求道:“千万别!三郎,求你信我,我跪下以证真心!”
“不必如此,去书房反省几日便可。”沈岩想了想,继而道,“其间不许使计潜入我房里,否则我此生再也不跟你说话、再也不对你笑!”
言罢,他甩开章崧的手,疾步出门。
管事候在门外,见沈岩拂袖而去,遂好奇的探头往门里瞧。
唐之恒见此,皱眉对章崧道:“相国未免太过心善,即便这面首有几分姿色,也不能骄纵成这样!”
“谁跟你说 他 是 面首了?”章崧抬腿给了唐之恒一脚,狠狠瞪着他道,“他是我的心头好,此生唯爱!”
语罢,章崧喊管事进来,对他吩咐道:“连人带东西扔出去!不许这厮再出现在我面前,否则打折他的腿!”
管事点头应下,章崧忙去追沈岩。
*
管事带人将唐之恒连同他带来的金银扔出相府,唐之恒为救兄弟性命仍不作罢,翌日又去政事堂寻章崧。
章崧闭门不见,命一众郎官将他打走了。后两日唐之恒又去,仍是被打走。
他百思不得其解,只好请相府管事饮酒,求管事指点迷津。
“相国去书房住了三日,瞧不见沈大人故而心情烦闷,如今我在旁伺候须得加倍当心,唯恐有个纰漏惹着相国从而性命不保!”管事搁下酒盏,冷眼瞧着唐之恒,颇为不满道,“这一切皆是拜你所赐!相国没活剐了你已是大发慈悲!”
唐之恒闻言,不敢置信道:“没料到姓沈的面首这般有本事,竟能拿捏住相国!”
“敢说沈大人 是 面首?你不想活了?”管事指着唐之恒朗声道,“沈大人可谓是相国的命,相国视他为心肝肉一般宠!为得到沈大人的谅解,相国准备跪在他面前写誓文!”
“此话当真?不是在说笑?”
“我骗你作甚?”
管事颇为厌恶的瞥了他一眼,起身欲走。
“令弟罪大恶极,犯下的案子证据确凿,相国本就不想管,加之这桩案子由丹阳王亲判,相国更是无能为力。我劝你莫想着搭救胞弟,多为自己考虑考虑......以前的刑部侍郎谢磊,因何落得如此凄惨的下场?正因他伤了沈大人!”
扔下这句话,管事疾步离去。
唐之恒登时吓得六神无主,瘫坐在地上。
*
过午阳光和煦,沈岩靠在软榻上翻书,神情颇为悠闲。
门外忽然响起一道清亮的男声,既熟悉又欠打。
“沈兄,我带了张记一口酥来看你!我一人来的,相国在政事堂上值呢,沈兄开门可好?”苏远安拎着点心站在门外,笑吟吟道。
沈岩搁下手中书卷,起身给他开门。
苏远安拎着糕点入内,沈岩随即将门关好。
“我掐指一算,你是来当说客的。”沈岩给苏远安倒了杯茶,递到他面前。
“沈兄果真是聪明人!”他将糕点放在一旁,接过沈岩递来的茶杯笑道,“御史之责便是监察百官,相国是否去过教坊司,沈兄心里清楚。相国爱重沈兄,心里只容得下一个你,莫说教坊司花魁,即便月宫里的嫦娥仙子行至相府,他也看不中。”
沈岩端起茶盏轻抿一口,放下后笑道:“我知晓他没去过教坊司,也知晓他唯爱我。此番晾他几日,只为让他尝到听信一面之词、遭人疑心的滋味。因你与春公公的一面之词,他疑心我旧情难忘好几次了,我借机反制他一回不行吗?”
苏远安听他言语,于心底思考对策。





